因为和严岩打电话耽误了一会儿,钟辛还没有走到B座,刘清远已经迎了过来。
他远远地就问:“没事吧?钟辛。”
钟辛一看这架势,刚才的闹剧想必全公司都传遍了,她只能苦着脸回答:“没事,就是太倒霉了。”
“要不要去大厦医务室?”
“不用了,我拿碘伏消消毒就可以了。”公司里有备用的急救包,里面准备着创可贴,一般用于包扎消毒的碘伏、药棉和绷带也一样不少。
刘清远一边叹气,一边说:“老白也是的,怎么也不拦着点。”
钟辛想,事发时白思孟是站得最远的一个了,他哪里赶得过来。“也不怪老白,太突然了。”
刘清远一脸鄙夷:“这个贾战。”他话说了一半儿就咽了下去,因为看到艾米正拿着药箱子往这边赶来:“辛姐,马总让我来看看你。”
钟辛忙说:“没什么事的。”
艾米拉着钟辛闪身进了先农坛会议室,打开药箱子拿出碘伏。还没拧开瓶盖,方卓颖也拿着骑楼的急救箱子赶了过来。小方是新人,不知道急救包是公司每个办公区的标配。
钟辛看着小方笑笑,“多谢了,用不了这些个。”
方卓颖一看倒也笑了:“辛姐,那我先回去了。”
钟辛叫住她:“小黄怎么样了?”
方卓颖看了看周围也没外人,低了声音,摇摇头:“不知道呢,刚才白经理把她叫到会议室去了。就听见哭声了。”
“作孽呀。”艾米感叹了一句,她拿着碘伏棉球,一边给钟辛仔细地搽着伤痕,一边嘟囔:“贾工老婆下手可真狠!”
小方不惯八卦,但也忍不住评了一句:“真是母狼一样。我人影都没看清,就蹿了过来。后来我看了她落在地上的梳子,上面缠着些头发,估计就认准了辛姐是长头发了。”
董晴是齐耳短发,小方是利落的运动头,当时在场的三位女性,只有钟辛是长发。
钟辛忍不住委屈了一声:“小黄还染了棕色,头发也比我长,这人什么眼神呐?”
小方又笑:“她哪儿顾得了那么多?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这么闹了。”
“唉,听说贾工老婆没工作,平常就带着一儿一女在老家,全家指着贾工衣食住行。怎么能不起急。”艾米的信息倒是挺全面。
“也是个可怜人。”钟辛叹了一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方瘪瘪嘴,不以为然。钟辛想她和小黄贾战在一起工作,自然是偏帮这俩人的。小黄好像确实也挺机敏能干,人也上进。要不是出了这件事,钟辛还真挺喜欢那姑娘。
一时间,钟辛的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小饭团的群里,林薇薇问起当时的情形来,董晴给她解释,连在家休息的向晓敏都惊动了。三人八卦之心踊跃,就等着钟辛上来八卦。
钟辛哪里顾得过来回话,此时,马华宇正站在会议室门口:“艾米,你去查查,前台怎么放那个女人进来的?以后要都随便放人进来闹。大家还办不办公了?”
艾米哦了一声。
马华宇又对钟辛说:“钟辛,你下午先回去休息休息。这事儿公司会处理的。”
钟辛和方卓颖都是一愣,也不知道马华宇口中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钟辛坐着电梯下到停车场,电梯门一开,严岩就站着面前,钟辛唬了一跳。
“你怎么站在这儿?让人看见怎么办?”
严岩是开着车来的。但是他着急,没坐在车里等,而是直接站到了电梯口。他也不想想工作时间他出现在原公司楼下,这事儿有多诡异。
钟辛下来的时候,特意把平时备在办公室防空调冷风的小针织外套罩了在身上,她不想让严岩看见自己的伤痕。可是他一句话都不问,上来就拉她的手,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钟辛急急地避开:“已经处理过了。赶紧走,别站在电梯口。”
上了车,钟辛才稍稍松了口气:“你疯了,你跑来干什么呢?”
“你怎么样?”严岩也不管她的埋怨,直直地看着她,满脸关切。
钟辛知道不把伤痕给他看,他是不会放心的,索性把针织外套脱了下来,露出胳臂:“没破皮的。我说了没事吧。”
严岩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倒是放了心,回身低骂了一句:“真TM有病。”
车从地库开出来,眼前突然一亮,秋天的阳光直射到前挡玻璃上。严岩把着方向盘突然踌躇起来。
钟辛晚上要赶回家陪孩子,每天给小平读绘本哄睡,这些事是少不了的。除了工作,小平的事她从不假手于人。
严岩的家离公司又远,俩人赶回去坐不了一会儿,又得赶到钟辛家。时间都耽误到路上了。
他想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只是这个提议情色意味太浓重了。他俩才刚刚开始第二次约会,他生怕唐突了她。
严岩看着钟辛,一时有些愣住了。钟辛暗自好笑:“去森林公园吧。黄昏恋不都是这样。”说完,自己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严岩也又好笑,又好气。
钟辛想起严岩上次抱怨在北京谈恋爱交通成本太大的话来了,此时这话倒真贴切。他俩只有这半天约会的时间,还是拜贾战那个胡搅蛮缠的老婆所赐。
严岩略微有些恼火地抿了抿嘴,把车开到了北边的森林公园。
公园的停车场,严岩刚把车挺稳,忽然一把搂过钟辛,低头吻了上去。钟辛只来得及嘤咛一声,就被他捉住了双唇。根本想不起来抗拒,她就直直地陷进了漩涡中。
上一次他俩在车里的吻,多少有点戏谑开玩笑的味道。这一次,严岩的吻认真了很多,也激情了很多。他的唇一点一点的啃噬着,舌也一点一点地侵占过来,又细又暖又温柔。钟辛只觉得自己就要融化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钟辛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推开了他。
严岩喘着气,也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头晕脑胀地下了车。好在森林公园树木众多,秋天的凉风一吹,草木的气息让俩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钟辛往公园深处走去,严岩赶上来,想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辛。对不起。刚才没忍住。”
钟辛也不说话,略略挣了一挣,严岩倒是愣住了。
偌大的森林公园,工作日下午,里面居然人并不少。没事儿闲逛的大爷大妈不说了,好多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还有漂亮的年轻人和一对对的情侣在拍艺术照。虽然不能说拥挤,但四处总有眼睛,要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也是不可能。
当着人,严岩不敢再动作,他忍不住低声抱怨:“怎么这么多人不上班?”
钟辛又是噗嗤一笑。
两个人往公园里面走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棵僻静点的大树,树下空着一张绿色的长椅,长椅正对着一条蜿蜒的小河,小河不过三五米宽的样子,河对面是初秋刚开始橙橙黄黄的树叶,间杂着夏日的绿色。毕竟还是早秋,没到红叶的时候。
严岩小心翼翼地在钟辛身旁坐下,和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他现在可不敢碰她,自从刚才那番热吻之后,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有越雷池的危险。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严岩倒是谨慎起来。
只是他动作虽然收敛了,但到底嘴上心里憋不住,他愤恨地说:“贾战这厮真不是个东西。欺负我的女人。”
钟辛听得心中一惊,立即侧目:“什么你的女人?”
严岩自觉失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因为他也正是这个意思。在他的心目中,钟辛虽然还没有离婚。但是她已经心属自己,俩人又刚刚热吻过,自然她是他的女人。
这话在一般小姑娘听来,或者会觉得是霸道总裁的标配台词,被宣示主权,心里还会甜滋滋的。
只是钟辛可不是小女孩了,经过了那晚吴晨诚的粗暴之后,钟辛对男性暴戾霸道的一面格外警觉。虽然严岩这话实在算不得出格,但总让她有些不悦。
钟辛不喜欢把自己定位成任何人的女人,她是她自己。
严岩涨红了脸,他自然知道她的心结,此刻他象做了错事儿的小学生一样,乖乖等着钟辛批判。
钟辛看着他窘急的样子,倒是愣住了。
严岩平常看上去温柔沉默,却到底是个男人,他还比自己年轻,说血气方刚也不为过。男人总归是有占有欲的,更何况他现在在热恋中。
以往大家都觉得严岩是不解风情的注孤生,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其实像严岩这样一路顺遂进到T大的人,前半生都是用旁人的艳羡目光喂养大的,骨子里满是骄傲。
如果不是因为他前女友出了那样骇然的事故,严岩未必会放**段体察别人的心思。他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自卑,也不可能做低伏小的。别的男性有的那些骄傲自负,只怕严岩还会更强烈。
钟辛想到这里,不免心凉了半截。
严岩把自己挪到她身边,靠着她,有点无声乞怜的样子。钟辛看他确实歉疚,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她略带嗔怪地推了一下他,严岩往身后倒去,整个后背倚在长椅的靠背上。头顶上阳光在树叶间闪烁,一个个光斑悦动,并不耀眼,只觉得明亮。
严岩不由得叹了一句:“好久都没见过太阳了。”
他在互联网大厂上班,每天工作到11点,有时候索性睡在公司。公司为员工在大楼里准备了标间,专供员工加班使用。大楼里也有食堂,午饭晚饭都不需要到外面走动。
严岩确实有好久没见过阳光了。
钟辛心中一软,她把头靠过去,幽幽地说:“不过贾战今天倒真是欺负我了。”
严岩一惊,挺直了身子看着她。
钟辛偏过头,暗藏着笑:“今天贾战非要拉我去看你写的代码。说要让我看看你的bug。我和小邵都承认是bug了,他还不放过我,非要拉着我去他屏幕上看。真是气人。”
严岩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我去,什么鬼?怎么可能?”
钟辛看着他,微微笑道:“确实是你的bug。调配置文件所有的块都不预处理一下。也不想想要是文件大了呢。全调起来岂不是费时间?”
“配置文件能有多大?”严岩很是不服。
“可是新功能这个函数用得多,并发量上去了。我跟了一下,最慢的都有用了1秒的。”
钟辛说得有理有据,严岩愣住了。对文件操作来讲,读写都是毫秒级的,用一秒时间打开文件,已经是非常慢了。不过大家都是程序员,嘴硬是本能。
“这不是bug好不好?这是新功能应用场景改变了,这怎么能算bug?”
“你是架构师,这点都想不到,你糊弄谁呢?”
钟辛笑着推他。严岩也笑起来,要糊弄别人太容易了,要糊弄同行,尤其是钟辛这样和自己一个水平等级的,实在是太难。
他就势把她搂在怀里,轻唤了一声:“辛。”
严岩本来还想狡辩几句,又想不出来词,只能低头吻她的头发。钟辛在他怀里嗤嗤地笑着。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