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车, 苏绒还是生气, 这么大冷天,大半夜,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这群混蛋。一边腹诽, 一边跟着服务生往里走。
“哟,小姑娘蛮不错…”刚好一间包厢的门被推开,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一看就是色鬼一只,却又不像陆方淮那样, 用绿绿的话说那就是:色得绅士…
服务生挡在苏绒前面, 笑着劝:“张少,这是我们店里的客人。”“我管她是谁,进去跟哥哥喝两杯。”拉住苏绒的手不放。
“张少, 她真的是客人。”服务生很为难。拉扯着, 一个人影踉跄着走过来,上去就是一拳, 那张少摔坐在地上, 本来正要发火,看到刑湛发红的眼睛,噤了声。
“谁让你碰我的女人!”刑湛一脚踹过去,张少老实地坐在原地挨踹,一动不动。孟z澜跟着出来, 正看到刑湛在发脾气。
“还不快滚。”孟z澜皱眉。张少连滚带爬跑回包间。“把人领回去吧。”孟z澜叹了口气,揉着额角,最自律的刑湛, 这次也是疯了。苏绒真是好能耐。
刑湛一手扶着墙,一手伸过去想要拉苏绒的手,苏绒躲开,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刑湛似乎站不稳,另一只手也扶到墙上。
“我一个人怎么抬得动他?!孟z澜你别走啊!”苏绒冲孟z澜的背影叫喊,那厮连头也不回。刑湛个子高,人看着消瘦,其实身材其实极好。
架起他的一只手到肩上,太重了,幸好一边的服务生搭把手。拖拖拉拉了好半天才把他弄回家,苏绒觉得自己已经被折腾掉半条命。
“哎,醒醒酒。”苏绒递过去醒酒的药,刑湛没有回应,只是侧躺在沙发上,身子蜷起来,苏绒觉得奇怪。
“刑湛,你没事吧?”苏绒伸手探了探刑湛的额头,热度倒是没有,可是却满头大汗,苏绒俯下身,发现刑湛面色苍白,一手按着胃,一手揪着领口,似乎很难受。
刑湛大概是失去了意识,只是牙关紧咬,眉头紧蹙的样子很吓人。苏绒惊慌起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进了急诊室,苏绒被拦在外面,脑子里乱成一团。电话又响了。看了看名字,新手机没存几个人的号码,可是这个号码…是严佳佳的。
“喂?”苏绒压下心里的烦躁接起电话。“毛毛。”她叫得很亲热,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什么事?”苏绒这边是冷冷的。“姜涵找你有些事。”严佳佳娇嗔的声音温柔地说着姜涵的名字。
苏绒觉得胸闷,咬了咬牙:“他找我有事?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他也是怕你尴尬。”严佳佳笑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有话快说!”苏绒被她笑得心惊,不很耐烦。“我们在姜涵家里等你。”严佳佳很快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严佳佳都直接挂断。
每次遇到姜涵的事,苏绒就会失了分寸。打电话给顾凉喻,告诉他们刑湛进了急诊室,让人马上过来。
坐立不安地等了二十分钟,他们几个都来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还没等陆方淮抓住她,她早就一阵小跑奔出去。
“这苏绒比宁霜秋还有杀伤力,往常刑湛也就往小吃店里跑,现在三天两头往医院里跑。”陆方淮说得不无崇拜,果然是比宁大女王厉害。
“什么事比刑湛还重要。”楚然想要拉开帘子进去,被孟z澜拉住:“里面在救人,你添什么乱。”
“还能有谁的事,肯定是小竹马呗。”顾凉喻翘起嘴角,眼神阴郁“冯翎,我快要忍不住想把人赶走了。”
“刑湛和苏绒他们俩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老护着刑湛也是有偏帮的嫌疑。”冯翎叫住一个医生,说刑湛是胃又出血了。
苏绒打的直奔姜涵的住处。坐着电梯到了楼层,深呼吸了几次,才敢敲门。开门的是严佳佳,她一身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抱着胸靠着门边。
苏绒瞧她这样子,心被掐了掐,也不理睬她,直接进了门。地上是散乱的衣服,一件一件,苏绒每往姜涵的房间走一步,就心凉一分,知道看见赤着背的姜涵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苏绒多想把他揪起来质问,可是她不能。他们已经分手了,她没有资格。况且,她决定要忘记,虽然心疼,连呼吸都不畅。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信?”苏绒冷笑着扬眉。“信不信由你,但是姜涵,是我的!”严佳佳得意地甩了甩头发。
苏绒克制着自己,一步步迈出房间,穿过客厅,将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摘下来,放在茶几上,就如同,放下了,自己的真心。深吸一口气,朝大门走去。“不喝杯茶再走?”严佳佳笑起来,颇似挑衅。
“从小到大,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记仇。”苏绒说得咬牙切齿。忍着气血翻腾,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她才实在无法忍受地脚一软,坐在地上。
她没想过,再见姜涵或者严佳佳,会是这样的情况。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假相,散乱的衣服可以作假,一室的暧昧可以作假,可是严佳佳看似无意露出的皮肤上满是吻痕,连后肩都有,这个…也能作假么?
苏绒穿的不多,当时为了赶救护车,她随便拿了件外衣,走在将近凌晨的街上,因为天气冷,人不多。
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舌头苦得发麻,点了一杯焦糖拿铁。临窗而坐,透过落地玻璃看到时而走过的牵着手,脸冻得通红的情侣,苏绒差点哭出来。
姜涵从小就是她的火炉,他的手,一直很暖,她很喜欢用他的手捂脸。
不知道坐了多久,喝完第三杯咖啡,天已经亮透。苏绒从温暖的店里出来,拢了拢外套。手机一直关机,她知道,如果开着,她总会心软地告诉别人她在哪里。
刑湛,她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还躺在医院里。
拎着粥,直接上了顶楼原来的病房。苏绒真的很怀疑顾凉喻根本是月老投胎转世的,怎么这么喜欢管小情人间的闲事。不过刚开机,就凶巴巴地让她赶紧去医院。
人走干净了,刑湛病房的门没关,手掌宽的一条缝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刑湛扭着头看着窗外,手上挂着水。
苏绒刚想进去,就有个小护士赶紧把人拉住:“你是谁啊?”小护士问得还算客气。“我是他女朋友。”或许是昨天一夜没睡,累了。苏绒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不要瞎说,还是下次来吧,邢少这正发脾气呢,你就别打扰了。”小护士根本不信,也算是好言相劝。
“我挨骂也牵扯不上你。”苏绒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刺。小护士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呼呼地走开。
推门进去,刑湛根本不回头,有一瞬间,苏绒觉得他的背脊挺得太直,有一股孤寂的味道。
苏绒没有喊他,向床尾的移动桌子走去。发现脚下碎片散了一地,雪白的墙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印子,并不太明显。
散开的按键,是刑湛的手机。他这只手机是vertu的,苏绒撇撇嘴,这种奢华款,和自己手里的e71,价格怎么差这么多…
刑湛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走进来。“刑湛,吃早饭了。”苏绒将移动桌推到刑湛面前。
刑湛背脊几乎僵了一刻,回头看到苏绒站在那里,正低头用纸巾擦拭一次性的筷子,她知道,刑湛有些洁癖,外面的餐具,总嫌不干净。
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着她:“我们回家吧。”苏绒瞄到他的手握成拳,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你昨天胃又出血了,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不能回去。”苏绒没有抬头,继续擦拭勺子。
“我要出院!”刑湛激动起来。伸手要去拔手背上的针头。“你干什么?!”苏绒按住他的手。
“我要出院。”刑湛撇开头,有些固执。“你身体还没有好。”苏绒耐下性子,他是病人,昨天她也不应该扔下他。
“我要出院。”刑湛冷冷地又说了一遍。苏绒觉得现在这个刑湛根本无法沟通:“你要出院,我就搬出去!”
刑湛目光甚至可以说小有凶狠:“你今天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是不是谈妥了,是不是和解了,重归于好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明明记得医生说你伤的是胃,不是脑子!”苏绒站在刑湛的左边,刑湛抬起扎着针的手抓住苏绒:“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去哪儿?为什么关机,你在躲我?!”
血回流进针管,苏绒吓了一跳,想要把刑湛的手拉下来放平,可是他抓得很紧,根本扯不下来。
“刑湛,放手,回血了!”苏绒着急,一边按了呼叫器,一边还在尽力扯他的手。“我昨天去姜涵家了。”苏绒咬牙,真是怕了他了。
刑湛手指顿住,苏绒赶紧扯下来放平。大概针头还是滑出来了,手背很肿。护士匆匆跑进来,是刚刚那个小护士。
“护士小姐,他的针头滑出来了,你帮忙再扎一下。”苏绒觉得自己刚才态度有些恶劣,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刚就不让你进来,看吧,闯祸了,还害我也要挨骂。”小护士嘀咕起来。苏绒更加尴尬。
手上的针重新扎好,手背慢慢消了肿,血也全部流回去了。可是刑湛却安静下来。苏绒催了一次:“吃饭吧。”刑湛盯着前面的一点发呆。
“刑湛…”“你是不是想分手?”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昨晚上又是生病又是生气,根本没睡着。
“你是不是饿傻了?”苏绒忍了又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好了,你先吃东西,什么事情吃完再说。”苏绒叹了口气,觉得有点累。
“先说完。”刑湛似乎不依不饶。“我昨天去了姜涵那里,但是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说上。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根本不喜欢我。”他摇摇头,目光有些迷离,“不对,其实很你讨厌我,对于这段感情,我没有安全感。”刑湛平静了些,逐字逐句说得很清楚。
“安全感,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安全感?你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没有安全感的人,应该是我。”苏绒笑起来,难掩轻蔑。
“但是你根本不在乎,你巴不得我马上抛弃你,马上和宁霜秋结婚,巴不得我从你眼前消失,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刑湛激动起来。
“这是你自己的主观遐想。”苏绒反驳,可是心里或多或少真的有这种感觉。
“那么,你能向我保证吗?”刑湛看着苏绒,像是质疑,又带着困惑,将她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表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