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四娘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逃跑定会被捕快们追捕,尤其是城门的方向,更是险上加险,于是逆向而行,不向城门方向,反而向居民聚集的地方逃窜。
她如此行事,反而给明月提供了方便,急急向城门方向而去,此时,离开城门还有一个时辰,明月心急如焚,若是霍知州是个狠茬口儿 ,势必在打草惊蛇之前夜袭向阳村,控制了殷家所有人。
明月越想心越焦,想着如果在城门不开的情况下,自己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去。
明月在城墙下转了好几圈,连只老鼠洞都没有发现,何况是狗洞,正在心乱如麻之时,城门却已经洞开一个口子,一张圆圆的脸现在城门之旁,冲着明月热情洋溢的咧嘴一笑,一向被明月认为狐假虎威、不可一世的看门小兵,竟也会有如此生动好看、和蔼可亲的一天。
明月心中大为感恸,忙不迭的跑到城门下,冲着小兵感激涕零道:“兵哥哥,帮我转谢你家成大人。”
那小兵脸色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误会是成大人要求给开的城门,脸色有些绯红道:“姑娘,不是成大人要求小的开的城门。是上次来朝阳县的魏大人吩咐的,但凡是夫人要出城或进城,让小的大开方便之门,还,还给小的赏银。”
“夫人”?这个称谓好不陌生,似乎在上次硬闯城门时,她曾经就对这个小兵叫嚣过“魏大人是自己的男人”,不过几月光景,便己物是人非,怎不让人唏嘘,原来,他一直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自己一直被迷了眼,看不见而矣。
那时的感情,如同吃了一颗糖 ,还没尝到甜的滋味,便一口囫囵个儿吞了下去,噎得喉咙生疼。
明月来不及唏嘘感叹,给了小兵打赏银子,急匆匆出城,直奔向阳村。
明月刚走不多时,一队人马便飞奔而至,对着小兵喊道:“有没有人出城?”
小兵心里一突,脸色微白,幸亏天光未大明,来的人看不清小兵的脸色变化,小兵镇定了下心神,答道:“城门要过一个时辰才能开,任何人不能提前出城,若是捕快大哥有公务在身,小的马上禀明成大人与监军同意。”
那人轻舒了一口气道:“先不必禀明,只要没人出城就行。”
城门小兵眼色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此时承认自己私放了人出城,才是大大的傻蛋,装聋做哑才是上上策。
乐阳郡的捕快们急匆匆向城内搜去,迅速隐在暗暗的天色里,有一种肃瑟的寒凉。
县衙内,一片低压凝滞,仿佛喘口新鲜的空气都是一 种奢侈般。
如此大的变故下,霍知州早早坐在了宴客厅坐阵指挥,脸色如水的听着马捕头报告着事情的经过,霍知州眼眸轻眯的看向成鸿略。
成鸿略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身体抖如筛糠道:“大人明鉴,借下官几个胆子也不敢私放了殷明月,殷明月长年住在向阳村,甚少到朝阳县来,这是众所周知之事。那逃跑的女贩姓袁名四娘,是一个私贩人口的人牙子,洪大人的表妹、小的独子均被要人拐过,原定三日后问斩,定是狗急跳墙,被同伙救了出去。”
霍知州不置可否,对马捕头道:“为免打草惊蛇,速速开城前往向阳村捉拿众相关人贩。”
“不可!”成鸿略急声道,霍知州的眼睛里已经冒出火来了。
成鸿略忙缓声解释道:“大人,这看城守役虽然表面上归地方协管,但每处都有监军,乐阳郡辖内归泯王统领,下官是担心监军将此事报与泯王知晓,对大人有所置疑,况且,咱们出不得城,包括那女贩在内,任何人都出不得城,我们只要在城门设好卡子,不愁她逃得出去。”
霍知州眉头锁成了一个紧紧的“川”了,虽然他还对女贩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成鸿略所言非虚,冒然命令提前开城事小,让监军报与泯王,势必让泯王怀疑自己办事不力,现在的泯王,因泯王妃的背判,节节失利,火气正盛,自己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霍知州点了点头,对马捕头道:“在城中继续搜查,如果还是搜不到,城门一开,马上奔赴向阳村,提前捉拿贩人,若是放跑了她,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马捕头得令,匆匆向外走去,被霍知州再次叫住,沉声道:“城门也留几个自家人,别让人城门的人私放了人出去。”
成鸿略轻呼了一口气,心中即期盼着殷明月得到消息,速速逃离,又担心殷明月逃离后,自己如何全身而退.......
如此这般想着,李山已经匆匆赶了过来,急急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成鸿略脸色突变,哀哀的拍了拍李山的肩膀道:“山儿,莫不是、莫不是你爹他、你爹他.......”
李山忙摇了摇对,急急打断成鸿略的胡思乱想道:“大人,是小少爷,他、他被、被袁四娘虏走了......”
什么?成鸿略的脑袋“轰”的一声做响,自己千算万算,只想着给明月出逃创造机会,完全忘了,自己与那袁四娘有血海深仇,她又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怎会放过如此混乱、大血仇恨的机会?
在众人以为袁四娘逃出县衙,四处追逃之时,她却去而复返,将孩子给虏走了。
成鸿略眼睛赤红,忙不迭的跑向内宅,霍知州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跟了过来。
卧房里的刘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娃子,哭得如同泪人一般,见成鸿略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含糊不清的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好儿子......”
成鸿略看着榻上惊慌失措、一副哑然的娃子,抬起眼睑,抹了一把眼泪,扶起刘氏,淡然道:“夫人,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魏大人。松儿是魏大人买下的,便是魏家人,为夫明日便写了书信,向魏大人陪罪,想来魏大人体谅松儿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夫人无心之失。”
成鸿略将床塌上的娃子往怀里带了带,略为欣慰道:“高儿,爹知道你和松儿交好,爹定会帮你将他找回来。”
娃子嘴里唔唔叫了两声,成鸿略己将手掩住了娃子的嘴巴,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哭道:“高儿,爹的好娃子,是爹不好,让你受惊吓了。”
说完,五尺高的汉子终于抑制不住眼泪,打湿了娃子的后背。
刘氏站起身来,将娃子亦抱入怀中,三人抱头痛哭起来。
霍知州听得索然无味,出了内宅,对身后的李山问道:“怎么回事?事无巨细的跟本官说清楚?那袁四娘与成大人果然有仇?为何虏走的却是卖与魏家的娃子?”
李山眼眸一闪,瞬间敛去眸光,将成大人与袁四娘之间的恩恩怨怨尽数说了出来,简直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对于袁四娘,成大人是害了情人牤牛子人命的仇人;对于成大人,袁四娘是害了儿子脸被划花的死敌,这个仇怨,是怎么解也解不开的。
霍知州眼睛再度如猫儿般轻眯了起来,喃喃道:“既然有如此深仇,为何虏走的却是魏明松,而不是成高呢?”
李山沉吟了半天,不确定的答道:“高少爷与松少爷同一年纪,身量差不多,穿戴差不多,均戴着护额,房间又都抬着,这袁四娘虽说与成大人有仇,她相好的也绑过高少爷,这袁四娘本人却未曾见过真正的高少爷,许是绑错了人也说不定。”
绑错了人?霍知州脑中闪过一道光,身子不由自主的急转而回,扯开哭得死去活来的刘氏,以及错愕怔然的成鸿略,将那娃子额头上的护额一把扯了下来,只见护额之下,隐隐一块轻轻的月牙型的小而旧的疤痕。
霍知州尴尬的将护额又戴回了娃子额头上,讪然道:“成兄,令公子的剠伤长得蛮好的,万幸万幸。”
成鸿略不满的看向李山,显然是嗔责李山将此等家丑说与霍知州听,谄媚的对着霍知州深施一礼道:“大人,下官只高儿一个亲生独子,自然寻名医、觅良药,万幸几无大碍,谢大人关切。”
霍知州敷衍的寒喧了两句,心里头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怎么顺也顺不过来,却又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怪怪的感觉,这个魏明松,失踪的也太过蹊跷了些,莫不是泯王与魏大人翻脸的事儿,让魏知行提前知晓了,所以将松儿给送出去了?
霍知州又摇了摇头,看那刘氏伤心欲绝、寻死觅活的模样,怕是这娃子真的丢了,而且,就是那袁四娘干的,到了这心比蛇蝎的女人手里,这个魏明松,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比落到泯王手里好不到哪里去。
霍知州还想问些关于高儿之事,李山却脸色一红,急向霍大人告辞,他的爹爹,如今在茅房里蹲着有半个时辰了,再不去,只怕两条腿都要蹲断了。
而李成悦,十万分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双腿,而是担心自己的肚子和自己未来的幸福。
先是地趴草,后是海金砂、朱苓、血余碳,啥好人能要得起这顿折腾。
此时李成悦的肚子,里面似乎装着一座沧澜江、一条月亮河,生生不息,排山倒海,急需找到出口,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如泄了洪的河堤般,同时奔涌而出.......
最让李成悦想死的心都有的事情是,他又食用了地趴草,这“出口”不完全听话,最后只能如女人般,老实的蹲着解决人生大事.......
李成悦此时的这个心情,可想而知;李成悦此时的这个悲催,不想也知。
李成悦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亲手将自己这个坑爹的儿子李山,全速打回娘胎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