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用热水蘸了巾子,将刘英的身子,自上而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如同擦拭着一个上古的青花瓷器,生怕一用力就会破碎。
刘英一动不动,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明月,如同随时要将明月吞噬一般,弄得明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刘英恨上了。
听说女儿出事了,林氏如一阵风的刮进了屋子,抱着刘英哭天抢地,那嗓音特别的锐利,似要将这天撕破一个大洞般。
刘氏和小翠、宋娇娇也跑了进来,小翠见明月手臂上血淋淋的齿痕,不落忍的将巾子接了过来,要帮明月擦刘英的下半身,刘英却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翠,怒不可遏道:“让这个小贱人擦!!!我现在这样都是拜她所赐!!!”
明月心情登时就不好了,将巾子从小翠手里抢了回来,“啪”的一声扔在了水盆里,怒道:“刘英!你遭此巨变,我深表同情!但并不等于我欠你的!你的经历,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刘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双手对着明月又捶又打又撞又咬,凡是她认为解恨的方法都运用了起来,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明月用力将刘英推到了炕里一侧,刘英如同强弩之末,立时卸了力,软软的趴在炕上,“嘤嘤”的、有气无力的哭着,嘴里喃喃哭道:“我现在这样,都是受你所累!家里来了这么气派的一辆马车,我只是想上车坐上一坐,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哪知被一个男人给打晕了!醒来就成了这幅样子!那男人就是你见不得人的奸夫!你和你娘一样,都是浪-荡货!!村里人说的都是真的!!!”
明月脸色登时惨白一片,刘英之事怎么会与魏知行扯上关系?魏知行怎么可能强-暴刘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魏知行心狠手辣是在可能的,但是这样直接的毁了一个女人名节,怎么说怎么透着一股子蹊跷!
明月的脸色瞬息万变,林氏一见明月如此模样,就知道果然有这么个男人存在,毁了自己的黄花大闺女,登时怒不可遏,身子急急冲向明月,大有要与明月一决生死的势头。
“大桌子”和小翠登时不干了,一左一右拦住了林氏,林氏猝不及防,被反作用力一冲,险些向后摔个倒仰,气急败坏的喊着外屋的刘喜和刘氏过来帮忙。
“大桌子”冷眼看着刘家几人,冷然笑道:“事情的真相还尚未可知,你们刘家这样咄咄逼人为时尚早吧!”
林氏指着如拦路虎般拦在身前的小翠和“大桌子”道:“你们两个吃闲饭的!!听说都嫁人了,还赖在殷家做甚?赶紧滚出殷家去!这里轮不到你们两个寄人篱下的奴才指手画脚!!”
“大桌子”不怒反笑,颇为自得道:“我就是天生的奴才命,我就是愿意留在明月身边,我就是什么也不做也有大把的月例银子赚,比你们刘家一年种田都多!”
林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使劲扯了一把身边刘成的身子道:“你们爷俩是死的吗?让她们这么欺负老娘?打,往死里打!!!左右也是不要脸的贱货,别管什么男女之嫌!”
不知是她用力过猛了,还是本来刘成的身子骨就弱,只见刘成晃了两晃,随即身子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着,口吐着一圈的白沫,眼白都翻出来了。
刘喜上来就踹了一脚林氏,破口大骂道:“你咋恁用力?儿子好不容易这两年不犯病了,你个破落娘们,手咋没个轻重!”
刘喜拂下身子,将手掌轻车熟路的抠进了刘成的牙齿缝里,刘成紧紧咬着,刘喜的手掌登时变成了血手掌,半天也没有被松开。
明月一脸担心的看着刘成,瞧他这模样,很像是传说中的“癫痫”,这种病症属神经科的一种,十分的不好治,去不了根儿,犯起病来很是吓人。
刘英“嘭”的一声在炕上坐了起来,指着殷明月道:“都是你!你个浪-荡货!在家门口与男人私会!你不要脸也就罢了,害了我,现在又连累哥哥犯了病!!!你将你男人找来,他若是不娶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们家!!!”
刘英果然随了林氏的性格,有种狠决的味道,说着真要将头撞向房山。
刘氏忙抱住了刘英,红着眼睛道:“英儿,月儿不是那种女娃儿!真不是!她清清白白一个黄花闺女,哪里有什么男人!你定是看错了,那马车是成大人坐来的,哪里还有别人,你定是看错了。”
刘英眼睛一立,看向明月,气哼哼道:“姑,你说我看错了?你问问殷明月,敢不敢发下毒誓,如果她刚刚私会了她心上人,就让她心上人立马不得好死、身首异处!!!”
刘氏满眼期望的看着明月,希望明月发誓以证清白,明月却撇了撇嘴道:“我不陪你疯,更不会发下莫名其妙的毒誓,你既然想要嫁那*你的男人,我负责帮你找出来便是,让你顺顺当当的嫁过去。”
明月不理会众人,转身向门外走去,却被林氏一把扯住了衣裳,领子向下移动,脖子上玫瑰色的吻痕登时现了出来,明月用力一甩,将林氏摔了个屁股堆儿,坐在地上惨嚎。
刘氏眼睛登时就红了,尾随着明月回了屋子,将明月的脖领子褪了下来,看着上面暧昧的两块玫瑰色吻痕,眼泪瞬间如掉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无比沮丧道:“明月,刘英说的是真的?你外面有男人了?你咋恁不爱惜名声呢?娘是个寡妇,没事儿都被人家说出花儿来,这可如何是好!!!”
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本来乱糟糟的思绪,登时又被刘氏哭得昏沉沉的。
待刘氏哭得累了,明月才劝道:“娘,刘成看着病得可不轻,我这就去县里请郎中来给看看。”
刘氏看着外面的天色道:“明月,这天色这样晚了,你能进去城楼吗?”
明月深思了片刻道:“让高儿跟我回去吧。守门的兵应该认得他,定能放行。”
想着刘成那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样子,刘氏不寒而栗,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断绝来往的那些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两家还是相互走动的,那时候,刘氏竟然也没发现刘成有这个老病,刘家上下,包括刘氏的亲娘也没有说过,口封得死死的。直到十多岁的时候,刘成在本村一个村人面前发了病,这才在本村传将开来,而那时,刘成已经不让刘氏回娘家了。
刘氏暗暗后怕,这要是受了林氏的蛊惑,答应了两家结亲的要求,这明月以后不得和自己一样,成了年轻丧夫的小寡妇?!刘氏想及此,不由得心中暗恨起娘家来,更恨自家大哥,多年不原谅自己,好不容易原谅自己,却是打着胡弄明月当儿媳妇的主意!!千不成,万不成,明月还是他的亲外甥女呢!!!有这么坑自家人的吗?!
刘氏气着、气着,脸上又罩满了愁容,如自己所见,这明月果然有相好的男子了,只是不知是哪个?那马车是载着成大人来的,除了一个赶车的马夫,再不见其他任何人,难不成是那马夫?
刘氏不由得摇了摇头,那马夫五十几岁的年纪了,明月心气可不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氏眉毛皱成了一团,脑中惊雷一闪,莫不是是那成鸿略成大人?自从自己救了成高儿之后,这成大人对自家的态度就出奇的好,说话和和气气的,脸上总的笑眯眯的,与自己凡事有商有量,即使是高儿留在殷家简陋的房子里,也从未有过任何嫌弃的表情,莫不是从那时起,这成大人就是打上了明月的主意?想要当自己的女婿?这女婿可是年纪忒大了点儿,还是个填房!不过,看成大人笑容可掬的样子,家中关系又甚是简单,貌似明月嫁过去也不是太委屈......
见刘氏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展颜,一会儿又眉头紧锁的样子,明月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深深觉得自己脖子上的“玫瑰紫”有着很大的刺激作用,赶紧跑到了隔壁的院子,扯着成高儿脖领子就跑向院门,决定连夜进城,她要当面问问魏知行,刘英之事,与他可曾有关。
小魔王成高儿在朝阳县果然名声够响,二人赶着牛伯的牛车刚到城门门口,那熟悉的胖头小兵已经主动将城门打开,对着二人一脸谄媚的模样。
明月哪里有心思观察那小兵邀功请赏的表情,急匆匆奔向县衙,到了县衙门前却是犹豫再三,思前想后,让成高儿独自回到县驿丞,转告魏知行到老地方见面。
将牛车拴在皮场庙门前,明月壮着胆子迈进那破败的皮场庙内,风儿呼啸而过,破败的窗棱被刮得忽忽作响,如同夜半鬼拍手。
门前灯柱上方的昏黄灯影,在灯柱上被风刮得晃来晃去,黑色的影子在暗夜里飘飘荡荡,斑驳的影子投射在窗棱上,让人不由得想起了皮场庙的由来,那被施了剥皮实草之刑的人皮灯笼,无助的摇荡,荡在寒冷的夜里,也荡在人们的心里。
上次来是在晴天白日,明月丝毫没想到,这里的夜晚会更加的阴森,如同魑魅魍魉,全部集聚而至,让人自脚底升起凉风,直贯天灵盖,即使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外面罩着厚实的毛皮大氅,仍是渗进了骨髓,钻入了毛孔。
一道身影闪至门扉旁,被光影照得欣长欣长,比寻常时候的身形不知长了多少倍。明月痴痴的看着这身形,有种恍然未识的错觉,一怔间,已经被拥入了那身影的怀抱,一如既往的竹子花香气,一如既往宽厚的肩膀,却再也不能给予人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