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戏谑调侃的眼神似要盯进了鸳鸯的心里,鸳鸯的脸再度泛红,知道明月是在调侃自己,实际上对韩兴并没有别样的心思,思春少女心里的忐忑终于落了地,故做彪悍的扬着头,瞪着桃花眼,挺直着身板,嘴里嚷道:“说啥呢,脸红不害臊,什么这个嫂子、那个嫂子的......”嘴上虽然强硬,绯红的颈子、如桃的脸颊、水样的眸光无不诏示着她的心虚。
明月佯装叹气道:“唉,‘这个’嫂子不同意,我只好给捉摸‘那个’嫂子了!不过我得擦亮眼睛好好找找,我娘心思单纯,这些年身体又不好,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儿媳妇定要是个知冷知热和手脚勤快的,若是个躲懒耍滑、揣着坏心眼儿的,我决不能让她进门.....”
鸳鸯是个实心眼儿的,被明月一说,立即慌张的剖白,声音不受控制的大如洪钟:“哪有!我才不偷懒耍滑,才不揣着坏心眼儿.....”
明月忍不住扑哧乐了,走在后面的韩兴不知前面的小姐俩聊了些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鸳鸯说的剖白话,被逗得也跟着笑起来,心想,哪有自己说自己手脚勤快和心眼儿好的傻姑娘,真是如明月所说的,这鸳鸯的性格优点是实在,缺点是太实在......
而鸳鸯则误会韩兴听到了二人全部的对话儿,以为自己的心事儿被韩兴窥见,脸色红得如同樱桃般,眼睛连看都不敢看韩兴,如风般的转身就跑着回家,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明月,在她身后喊叫道:“喂,鸳鸯,不是你刚刚发誓说自己手脚勤快?跑那么快做什么,到底帮不帮我干活了?!”
只是,她喊的越大声,鸳鸯跑的越快,三晃两晃就见了影子。
明月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自受”,本来想让胆子大些的鸳鸯帮自己收拾收拾新院子,结果三两句话,把鸳鸯先给羞跑了,真是得不偿失。
孙宅与三房家本就只隔了成家一个院子,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转瞬到了孙宅门口,有了韩兴壮胆,明月倒是镇定了不少,拿起巴掌长的大钥匙,直接插入了锁孔里。
韩兴怔然,半天才反映过来,忙拦住明月开锁的手,急急问道:“为啥要去孙宅?”原来,二人在院中忙乎了半天,韩兴只知道明月要去什么邪气、除什么妖魔,到最后也不知道明月买下孙宅。
明月绕开韩兴的手继续开着锁头答道:“我家人口越来越多,不能老住在鸳鸯家,刚刚找了里正买了孙宅,收拾好了明天或后天就搬进来住。”
韩兴忙摇头,胳膊横在斑驳的门扇上,急得一额头的汗水道:“不行,这里既是凶宅又是鬼宅,千万别买。”
明月继续开着锁头,无所谓道:“没事,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半夜也早就没了狼嚎的声音,再说,鬼由心生,自己不吓自己,别人便吓不到自己。”
明月嘴上说得轻巧,大气却是不敢出,小心的扭着钥匙,锁头“啪嗒”一声响起了簧音,明月小心抽开锁轴,因为长期风吹雨晒,锁轴上锈迹斑斑,明月连扯了两下竟纹丝未动,急得明月一身的汗。
韩兴毕竟是个男子,又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自然不能露怯,见实在劝不动明月,便横下心来跟着明月闯“孙宅”。
见明月扭了半天锁轴也没拧开锁簧,终于不忍直视,从明月手里接过锁头,使劲一扯,锁轴便打开了,韩兴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明月,你手心儿里的汗太多了......”
明月长呼了一口气,看着手心里如油般的汗珠,不甘心的狡辩道:“是锁头上锈了......”然后颇为大气的举手推开了门扉,背影却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让明月不禁想起了珍味坊的那个“冰库”,一样的神秘,一样的味道,一样的让人莫名的心里发毛,明月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向韩兴身边靠了靠。
韩兴自然的将明月揽在了身后,明月没有拒绝,斜着脑袋,透过韩兴高大的身形间隙,偷看着院中的一切。
孙宅院落不小,足有半亩地,中间一条简单的鹅卵石小径,直通正房回廊,小径两侧杂草丛生,有成人半腰高,枯黄萧瑟的模样,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唏唏苏苏的声音。
卵石小径上,一层灰败的尘土,上面密密麻麻的各色脚印,有大的,有小的,显然“孙宅”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样的萧条,“热闹”得很,只不知是猫、是鼠亦是野狗等生物了。
小径尽头,几间青石房子气派而立,前方的门廊处悬着八只惨黄的灯笼,或许应该说是红灯笼,经过数年的日晒雨淋,变成了如今这幅惨淡的模样。
虽说是白日,明月仍是胆战心惊,壮着胆子依偎在韩兴身侧,韩兴嘴角上扬,男子与生俱来的英雄感油然而生,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把扔进了枯草堆里,枯草顿时被燎起,火舌袭卷了整个院中央,草丛中顿时“吱吱”的乱叫,无数只老鼠、蛇、蜈蚣全部四散奔逃,跑得快的,瞬间没了身影;跑的慢的,顿时被卷入了火舌。
这一把火倒是干净利落,所有草丛之中的生物全部现了原形,被烧得一目了然,散发着焦糊的气息,刚刚活灵活现的老鼠和蛇,顿时化作了无数条焦乎乎、黑曲曲的尸体,说不出的诡异与恶心。
明月忍不住趴在墙角呕吐,木讷的韩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想着表现自己,竟忘了明月再彪悍也是个柔弱女子,想要轻拍明月的后背安慰,却是怎么也拍不下去,只是尴尬的垂手站立,不知怎么办才好。
明月呕得只剩下苦胆,再也呕不出一丝东西来,这才长嘘了一口气,猛挺了挺腰杆,气势恢宏的向前挥手道:“走,参观殷家新宅!”仿佛,刚刚趴在地上吐的昏天黑地不是她。
明月走在前面,韩兴紧随其后,二人刚刚踏上长廊,不知长廊上的灯笼被火烤的,亦或是被突如其来的风吹的,“当”的一声落了地,明月瞬时变成了抱头老鼠,窝进了身后韩兴的怀里。
韩兴忙抱住明月,小心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一向木讷的少年,登时如偷了腥的猫般,喜不自胜的拍着明月的后背。
明月鼓起勇气轻颤着声音道:“伟人告诉我们,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不能被它的表相所吓倒!我弱它就强,我强它就弱!”
明月嘴里嘟囔着,小手却是紧紧抓着韩兴的大手不放,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防,避嫌之说。
二人相携着推开正门门扉,门扉“吱嘎”一声洞开,刺眼的阳光直射青石的地面,无数的灰尘四散飘起,玄色的围幔处挂着无数的蜘蛛网。
这是一间会客厅,正面主位两把太师椅,椅背雕刻着精致的花色,两侧各陈设一对椅子,每对椅子中间都放着红木小几。
主位身后,挂着一张大气的山水图,绵延的山脉被一条河水环穿其间,山脉背后,几个如棋点儿大小的蓝色静潭,让人看着有种宁静深远的观感,只是上面的灰尘,让人一看就有种岁月殇情之感。
会客厅位于房子正中间,一道屏风、一道多宝格分别充当了阻隔主厅与两侧卧房之间的门廊,多宝格上早己布满灰尘,宝物也己不知所踪,只余两张结网的蜘蛛盘恒其上。
转过东侧卧室,卧室风格大同小异,家升俱在,没有像寻常百姓家一般砌着长条简单的大炕,而是砌成四角床榻形状,即美观,又保暖。
从家俱和围慢的颜色可以分辨出卧室主人的性别与年龄。
最东侧的卧房是男主人所居,除了床塌,墙上挂着一张乌黑似的弓箭;东侧第二个卧房是女人所居,比其他卧房多了妆镜,胭脂水粉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芬芳;
会客厅西侧也是两个房间,一间卧房,内有贵妃榻和床榻;
最里面的是一间书房,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半面墙的书格,前方一个坐式桌案,类似于现在的榻榻米,背后摆着文房四宝。
屋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张方形的棋桌,此棋桌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楠木或红木所制,而是如同户外一般用石面所雕,桌面光滑如镜,刻着围棋的棋格,两只藤条所编的盒子分置黑白棋子,明月看着棋桌有些碍事,尝试着搬了,竟是纹丝未动,中间的一根石柱应是嵌在地下的。
书房内最简单的装饰,最一目了然的陈设,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却让明月浑身都不舒服,似乎透着说不尽的怪异。
比如,为何室内摆着一张根本就搬不动的重逾千斤的石桌,难道它永远要嵌合在那里吗?
比如,为减少室内空间,寻常的棋桌都摆在靠墙一侧,而这间书房,棋桌大咧咧的占据着整个书房的中央位置,看着醒目,却也是突兀,相较偏于一隅的窄小书案,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再比如,孙宅每个房间都只有床围却并没有窗帘,而最需要光线的书房反而挂着厚重的窗帘,随着大开的窗子随风摆动,灰尘四起,引得明月连打了三个喷嚏。
也许是室主人的特殊偏好吧,谁又猜得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