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丞回头看了看五姨娘,头脑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心想,为了一个不是雏的小娘皮,得罪一个首辅的儿子,再损失了身家,冒被革职的风险,自己都想骂自己猪头,有了下台的梯子,当然得抓住,心中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刚才还叫好起哄的台下众人。
随即转换成一幅谄媚之色,笑道:“胡老弟客气了,张兄也是想帮胡老弟尽些心意,既然您来了,当然你来做最好不过。”
随即抬头走上台前,高声断呵道:“五姨娘二十五万成交。归这位小哥所有。”
陈伽笙不由喜极而泣,蹬蹬两步就跑到台上,与五姨娘抱头痛哭。
李氏艳羡的看着母女团娶的两人,唏嘘不矣,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部被发配,生死未知,自己的女儿,下一轮就会如同自己的命运,被卖到不知谁家做妾做婢,心中不由暗恨娘家李家,即使不救自己,自己可以忍受,为什么不来救有婚约在身的伽络,这是要挖她的心啊。
看着一身华服的陈伽笙,李氏直挺挺的跪在了二人面前,哭道:“伽笙,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你心中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与伽络同是陈家血脉的份上,将伽络买了回去,她脾气嚣张,精神又有些失常,被别人买了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说完,重重的给娘两磕了三个头。
五姨娘怔凝半刻,二人一起共处近二十年,李氏百般刁难、万般羞辱自己,却也是不曾伤过自己性命,眼色不禁瞟向女儿,却见伽笙一脸难色,知道女儿身上估计也没有银钱了。
胡潼看了看伽笙看向自己求救的眼色,不禁嫣然一笑,对伽笙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着急的胡潼找到了林萧,向他说明用意时,林萧二话不说就将银钞支给了他,说是东家进宫之前就交待下来,有急用可以视轻重缓急,自行决断,所以胡潼才如此自信,买下几个陈府发卖之人,绰绰有余。
因看到胡潼三言两语搞定了张司丞,后续的拍卖倒是没有太大波折,胡潼又花了三十万贯,将李氏、陈伽络和两个庶妹一起买了过来。三个姨娘之所以没有一起买,是因为看着来买之人,或是她们的家人,还有一个是情投意和之人,胡潼便没有强出头,这样,也许是她们最好的结局吧。
......
建福宫内却是欢喜异常,因为,朱瞻基将一个人领到了燕喃眼前,害得小女孩儿竟一个百米冲刺,冲到了来人怀里,被来人抱着转了三圈,朱瞻基看着竟也开心的嘴角上扬。
来人非是旁人,竟是沐心。
沐心一脸羞赦的放下燕喃,嗔怪道:“小姐,你怎么到了这里还这样顽劣?”
燕喃佯装生气道:“你竟然用‘顽劣’这个词来形容你家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姐,有没有公德心啊?再说,你这一身侍卫的衣服,比我的宫女服更加‘顽劣’吧?”
沐心才不上当,含笑道:“姑娘,太子府是为两位皇孙请武术教习,属下总不能穿成宫女去给他们授课吧?两位皇孙会有抵触情绪的。”竟然进入角色,自称洒家,甩了甩拂尘,施了一个军礼。
燕喃直接笑喷了。
说是两位皇孙的武术教习,参加魔鬼训练的竟然还有燕喃,燕喃每天生活充实得一点儿时间也没有,连蹇玲儿找碴都无缝可插。
有了沐心陪伴,燕喃竟然觉得建福宫和端本宫的生活也不那么无聊了,每天被累得一粘枕头就着,雷打都打不醒。
朱瞻基的心理却若有所失起来,他不知道答应沐斌将沐心进宫教她武功自保是好是坏,或许也是自己故意疏远她,好想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
一转眼,一月又过。
朱瞻基让李安清捎下话来,皇太孙与蹇儒人要出宫,随行的四个宫女之中,燕喃竟也被提名,这让多日都不参与建福宫工作的燕喃带着浓浓的好奇,向李安清打听何事,李安清也是唯唯诺诺,一幅不肯说也不敢说的模样。
最后弄得燕喃心里如同爬虫似的痒。
随着车撵行进,最后进了*喜庆的府邸--杨锡的府邸。府外,大红灯笼高悬,道贺之人进进出出,一派喜庆景像。
燕喃心下了然,原来是杨锡大婚的日子到了。
朱瞻基被迎到了几个大人之处,燕喃只能跟在蹇玲儿身后,杨夫人让进几个主子,婢子们只能进去一个心腹,蹇玲儿自然不会让燕喃进去,瞟了一眼燕喃,便进得了殿内,听着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杨府的丫头看了一眼宫内的宫女,喊道:“请问哪位姐姐是骆冰卿姐姐?”
燕喃分开众宫女上前,婢子显然没想到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一抹惊色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屑之色,傲娇道:“骆姑娘,蹇儒人和我家夫人请您过去。”
进得殿上,坐着一水的各家夫人和少夫人,看向燕喃的眼色明显带着不屑。弄得燕喃一头的雾水。
正狐疑间,就听到杨锡的母亲杨夫人哧然一笑:“哦,儒人,原来这位就是骆家的嫡女骆冰卿哦,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本事,骆家的女儿出来,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燕喃眉头轻皱,寻常的小女孩儿也就罢了,内在二十七岁的燕喃岂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之意,当下一施礼道:“杨夫人的夸赞奴婢不敢领功。奴婢不过是建福宫的小小宫女一枚,上有皇后的女戒内训召示,内有太子妃的礼仪德容标尺,儒人更是日日耳提目命,这些全是贵人们的功劳。”
意思是,我不怎么样,是教的人就不怎么样,看你怎么回嘴。
杨夫人脸现尴尬之色,恨恨的瞪了燕喃一眼。
自己儿子对她情有独衷是杨府上下皆知之事,因此女被太孙殿下停职更是杨府之耻。仓促成亲是复职无奈之举,现在又出了此等丑事,怎能不让她心中忿忿。
杨夫人居于后宅多年,养气功夫自然是极好的。不怒反笑,似一个慈祥的母亲宠溺的看着燕喃,又转头对蹇玲儿道:“儒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老身想恳请儒人,准许冰卿入内观礼。”
蹇玲儿神情淡然的点了点头,杨夫人殷切的看着燕喃,燕喃直觉心中警铃大作,却怎样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观礼的时候朱瞻基和杨锡都在,朱瞻基是尊贵的客人,杨锡则是新郎官,量她们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众观礼之人纷纷掩上了耳朵。
正中府门大开,亲卫指挥史的侍卫们亲自上手,抬着八人抬大轿进得门来,个个英气神武,威风凛凛,无形中加大了迎亲队伍的排场。
媒人卖力上前,阵阵唱福之声,此起彼伏,管家将红包喜糖一水的分给邻居乡亲,孩子们哄笑着说着几句不成句的俏皮祝福话,让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杨锡一袭福衣,目色冷然,隐隐带着一丝憔悴,用秤杆挑起轿帘,挽着大红的绸花,牵着新娘出了轿子。
新娘一身大红色,刺龙绣凤,凤冠霞披隐隐透过大红盖头,刺得人眼发亮。新娘低着头,顺着新郎手中的红绸,跨过火盆,吉祥顺遂一生......
刚刚跨过火盆,杨锡抬手阔步,却在一抬眼间看到了观礼人群中的小女孩儿,眼睛还是那样的明澈,透着倔强,透着不曲,透着黯然。
她为什么黯然,是为了自己成亲吗?
男子有一瞬的恍忽,却又苦笑的摇头。
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怕自己,怕自己丢下她,怕自己害了人命。
在狼洞中,捏着自己袖口发白的手指告诉过他,在滚落山坡时的希冀告诉过他,在自己出卖易春风时告诉过他,她,曾经也依赖过他,只是,那种依赖,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消磨怡尽。
男子苦笑着进得堂来,听着礼仪官的唱喝,木讷的拜天、拜地、对拜,在一句“礼成”下,却没有送入洞房,而是直接揭了盖头,坐在了杨夫人下首的侧位。
新娘娇羞的看着杨锡,见杨锡未曾看她,又不悦的看向府门。
门口的唱喝之声再起,一台小轿从正门一侧的侧门被抬了进来,没有新娘的丰厚嫁妆,没有鞭炮声,甚至没有威风凛凛的侍卫抬轿,只是四个寻常的轿夫,神色低靡的将轿子放下就退了下去。
一个女子挑帘而出,粉红色的嫁衣,没有盖头和凤冠霞帔,只是挽了一个妇人髻,由丫头搀扶着向大殿走来。
女子肤色发白,神色憔悴,眉目间一丝忧郁,燕喃登时怔然不动。
女子,不是别人,是年仅十三岁的骆玉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入宫不到一年,她竟然嫁给了杨锡?还是个妾室?
燕喃如哽在喉,终于明白蹇玲儿为何同意杨夫人的建议,让自己观礼,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倍受欺辱,她们便心里痛快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与她没有半分感情的好吗?还被她险些害得失了名节,出宫我就脱 离骆家......
燕喃尽量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似乎喝了一坛百年陈醋,心中的酸楚久久不得散去。
骆玉卿坚韧得如同一把莆草,挺直了背,跪着给先一步进门的正室跪着敬茶,高高在上的正室打了赏,打赏的眼色,似看着一个可怜的乞食之人。
杨氏夫妇脸色如阴,不屑的模样任三岁的孩童都能看得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