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先被安置到了储秀宫,不准出入到其他宫殿去,更不准去见其他宫殿的人。
本以为没到秀女采选时节,硕大的阁殿住着会很舒服,在看到低矮的房间时,几人的幻想登时破灭,被分到的威严的宫殿旁一排低矮的房间里---这是宫女、太监的专门居所。
燕喃不由一叹,这相隔才多长的时间,上次与朱瞻基一起到端本宫养伤的时候,住的是正殿软塌,此次一来,马上就变成了矮房硬塌,还有比这个更让人不胜唏嘘的吗?
几个女孩儿年纪相仿,又分在一个屋子里,各自放好了东西,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被进入室内逮个正着的李宫正一顿斥责,才噤了声。
李宫正是正六品女官,掌管宫女的戒令责罚。看年纪约二十出头,正是春华正茂,却是一脸的阴冷之气,她身侧,站定着两个身材壮实的宫女,一脸的虎视眈眈。
只见李宫正厉声道:“本官不管你在外是个二品大员的女儿,亦是屑等小民的女儿,在这里一视同仁,就是一个原则:不该想的事别想,不该听的话别听,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做好自己本份,你才有命可活。五月初八马上到的,时间紧迫,王司正是主掌礼仪的女官,她每天会领着不同领域的女官来教授你们课业,最后分配你们的职责。每天晚上进行考试,最后一名的,罚跪一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因为只是做为皇太孙的宫女训练,又都是些低位的官女,燕喃绞尽脑汁所想的三十六计,用以应付随时上演的宫心计,统统没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燕喃想,自己只要拼着挨饿的苦头,不好好发挥,各个项目都挂了科,看不顺眼也许就被踢出局了,只是第一天就悲催的发现,即使自己用上了所谓的洪荒之力,吃奶之力,超水平两倍发挥,仍是--最后一名。
就这样,没过几天,还算丰腴的燕喃成了五人中最瘦的一个。
“你是用手绣的吗?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进来做宫女的!不许吃晚饭,到宫门口罚跪一个时辰。”负责教刺绣的周司正骂道。
第一天傍晚时分,在各宫之间长长的夹道上,有了第一个被罚跪的新进宫女。
“你是用脚弹的吗?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进来做宫女的!不许吃晚饭,罚跪一个时辰。” 负责教弹琴的李司正骂道。
第二天傍晚时分,在各宫之间长长的夹道上,有了第二个被罚跪的新进宫女,眼利的人会发现,第一天和第二天的宫女,是--同一个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同一个人。
......
半个月后,所有课程考试全部结束,各位司正要对宫女情况做一个评价,礼仪、女红、书法、琴艺、书画等每个对应的栏目里写上各个宫女的特长和性格特点,最后上报给新晋建福宫总管太监李安清和掌事宫女慕云。
李安清李公公是从小就侍奉在朱瞻基身边的太监,二十多岁,天生笑面,即使生气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在笑,实际上的手段却狠着呢,在他手里的人命十个手指数不过来。
慕云是太子妃张氏的贴身宫女,因张妃与太子多居北京,女儿尚在襁褓带在身边,三个儿子却都留在了金陵皇宫中,朱瞻基十七岁,还有九岁的朱瞻墉和八岁的儿子朱瞻墡,太子妃便将自己多年的心腹留在了端木宫和建福宫,打理两宫事宜。
看着六位司正对燕喃的评价,慕云一脸忧色,不知如何安排这个宫女,因为自大明朝开朝选秀以来,除了两个验明正身非处子之外,还从来没有退回本家的例子,难道这个要成为第一例?
只见燕喃的格子后面,满满的红叉叉,没有一项及格的,本来工笔画是能过关的,无奈上面的题字实在惨不忍睹。
李公公看了一眼一脸难色的慕云,笑着安慰道:“慕掌宫,这有何愁的,杂家应该恭喜你才对。这些司正没有一个说她好的,第一说明她不会阿谀奉承,第二说明她没有庞大靠山,第三说明她没有一跃成凰的心思,最最重要的是,她什么也不出众,年纪还小,不会被殿下看中,留在殿下身边侍奉才是最最安全的。”
于是燕喃悲催的成了朱瞻基的奉茶添香兼司夜的二等小宫女,与她一起的,还有性格木讷的胡善祥。
其他几人则低了二人一个等级,只在外院负责洒扫等粗重活计。
建福宫分正殿祥云殿,后殿体顺殿,配殿盛安殿和奉安殿,房间有六十余间。
几殿之中建了一个不大的花园,中间是一个暖房,这个暖房燕喃见过,应该是端本宫那座移过来的。
靠宫墙一侧是用太湖石堆起的石山,石山上一座观景亭。
从观景亭向外望去,可越过宫墙,看向几十米外的东华门,东华门外,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
朱瞻基半卧在塌上,还没有睡意,眼睛看着手里的书册,这是胡广给他留的课业,一个时辰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眼睛总是不由得瞟向纱缦处那个娇小的身影
这是燕喃第一次值夜,站在红色漆柱的侧面,小巧的脑袋一晃一点的,马上要垂下来时,却蓦的一惊,赶紧正了正身子,偷眼看了看还在看书不肯就寝的朱瞻基。
女孩儿心下腹诽:“你这么努力学习你老妈造吗?有书房不在书房读,这么暗的光线,也不怕近视眼。”
朱瞻基的卧房设在体顺殿,祥云殿主要是用来召见一些外臣,相当于皇帝的乾清宫和养心殿,设有会客厅和书房,书房旁有一间耳室,名为“南堂”,朱瞻基看书累了,也会宿在这里。
现在二人所处的位置,就是“南堂”,虽说是耳房,却也有三四十平方米。
蹇玲儿嫁过来之后住在配殿盛安殿娇嬿阁。
体顺殿燕鸣阁则是留给未来世子妃的。
看着燕喃津着的小巧琼鼻,嘴巴一动一动,似在呢喃着什么,朱瞻基嘴角不由上扬。
少年有些口渴,拿起茶盏,却是空的,轻轻的咳了一声,见女孩儿无动于衷,加重了声音再咳了一声,仍是无动于衷,便喊了一声道:“冰卿……”
女孩儿怔了一下方抬眼,想及教导的礼仪,端端正正的跪下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少年脸色一晒,眼色一瞟桌上的茶盏,再次轻咳了一声。
女孩儿看着不明所以,看着少年一咳一咳的,莫不是……
“殿下,您生病了吗?”
少年:“……”
看着女孩儿不似做伪,少年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渴了。”
于是燕喃脸色尴尬的拿着茶盏去倒茶了……
心里不由得腹诽道:“大半夜的喝茶,我诅咒你失眠到天亮。”
燕喃的诅咒没有起作用,因为不一会儿,朱瞻基要就寝了。
燕喃低着头解着男子的腰带,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这是培训时训练过的,当时几个女孩儿互相解,可,那是女子的衣裙,换做男子的,燕喃不得不认真的研究。
看着女孩儿越解越乱的带子,少年嘴角轻扬,一下子抓住了女孩儿的手道:“别慌,慢慢来,你这样乱搅一气,衣服都被弄皱了。”
燕喃蓦的抽回了手,一心一意的解开了自己打了死结的带子。
朱瞻基却是心猿意马。
女孩儿的手滑润无骨,手心处微有薄茧,应该是常年练功所致。
低头间,看不见女孩儿低头的神情,只见白晰的脖颈低垂,粉色的耳垂微蕴,新梳的宫女桃花髻上斜插着三条并排的发簪,材质不似金银,很是透亮,上面垂着蓝色的玉髓。
正出神间,女孩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笑道:“丫的,终于解开了。”后知后觉言辞冒犯了,惊慌的抬目看向朱瞻基。
抬眼间,四目相对,二人同时脸色红润,女孩儿忙又低下头。
少年尴尬的磕了一声道:“那个,你这个发簪的材质不错,可否借给本王一观?”
“这个……”燕喃语气一顿,还是将发簪取下来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发簪,微微一怔,材质坚硬无比,尖部锐利异常,插入头上是发簪,拿在手里,却是三把尖刺暗器。
因进皇宫是不能带兵器的,而燕喃天生没有安全感,便求胡穜找了个有名的铁匠,将自己的春风匕溶了,打造了三只长发簪,别人即挑不出来什么,自己也可以关键时候当暗器、匕首来用。
少年不由心下一黯,在别人眼里,皇宫是权势涛天、傲倪天下的地方;在女孩儿眼里,皇宫却是龙潭虎穴,随时丧命的地方。
将发簪递还给了女孩儿,默默的回到了塌上睡觉。
燕喃则与胡善祥一左一右跪在帏缦外的莆团上面,要在这里守到后半夜,再换做其他两个宫女。
正睡意朦胧中,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飘过,燕喃一激灵,仔细向人影看过去,却见胡善祥慑手慑脚的向朱瞻基床塌前走去。
燕喃心下一急:难道现在就开始上演上位计了?自己是继续装睡还是该戳破呢?
两个想法却在天人交战。
装睡觉?势必又要观看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虽然自己动物版、阴阳版、搞基版全都有幸看过了,但当时自己是气愤状态,根本没有仔细看......而现在这个月黑风高夜,静悄悄的,捂上耳朵都屏闭不了声音,这可如何是好?
戳破她?义正言辞告诉她,没有爱情为基础的ML是不道德的,可是,自己又没有影响人家进阶的权力和资格,自己又不是朱瞻基的儒人蹇玲儿。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胡善祥正轻轻的用帕子轰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一只乱入殿中的苍蝇,一直轻轻的赶着,让苍蝇不敢在朱瞻基恬静的睡颜上落。
燕喃不由得恻目,原来,这个木讷的少女,还有这么细心温柔的一面。有此女陪在朱瞻基的身边,也算是他的福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