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看向蹇玲儿的瞬间,燕喃终于有机会看到了前殿的右侧格局,均是一水的年纪各一的女子,大多都不相熟,只见过第七八席的沐王妃、沐夫人和璃若。
不由得好奇偷眼看向右侧格局,均是一水的年纪各一的男子,大多也都不相熟,见过面的是汉世子、赵世子、济阳郡王,沐斌和金达地位不够,排得相对靠后一些。
王贵妃淡默了的看了一眼蹇玲儿,又看了一眼燕喃,不置可否,也看不分明,是高兴亦是不高兴。
还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燕喃眼色不由一沉,眼珠一转,心想,既然躲不过,不如痛痛快快让你们心里不痛快,这样我才痛快!!!
温婉有礼的向王贵妃跪拜道:“娘娘,既然是中秋佳节,燕喃便做些民间的小玩意搏娘娘一乐,只不过准备的工具多些,耗时也多些,还望娘娘给个诣旨,大开方便之门。另外,臣女想邀请胡府小姐、田府小姐一起表演,望娘娘恩准。”
王贵妃轻微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宫女道:“紫衣,你传本宫的诣旨,凡骆小姐要求的,都尽量满足,本宫倒要看看这民间的小玩意好不好玩,有不有趣。”紫衣连忙称是。
王贵妃说完,轻挑了下眉头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蹇玲儿,虽未说什么,却较对燕喃的和蔼多了一丝威严,侍奉她多年的另一名宫女红裳哪里会不懂得主子的心思,当下前行一步,不悦的看了一眼蹇玲儿,冷然道:“蹇小姐,下去吧,别影响的别府小姐演节目,如若抽到了蹇小姐,蹇小姐再出来表演不迟。”
蹇玲儿脸色不由一白,当下战战惊惊的退了回去,迎向她的是对面父亲紧皱的眉头和母亲责怪的眼神,她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唐突,贵妃娘娘有些不高兴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骆冰卿那种成竹在胸的表情,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头脑就分外的不清晰起来。
燕喃拉着胡雪霜和田雨娇尾随紫衣下去准备。
燕喃之所以选择胡雪霜、田雨娇和自己一起表演,选择田雨娇是因为田雨娇舞得一手好剑,而王贵妃本人,是一名武将的女儿,痴迷剑术;选择琴艺并不出众的胡雪霜弹琴,则是为了雪霜着想的结果。
胡雪霜在胡府的境遇并不好,胡广对她的态度简直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了。本以为胡穜娶了金陵第一才女陈伽笙后,胡广的心情能好些,不曾想,亲家陈瑛一分嫁妆银子不出不说,还一脸瞧不起胡府的样子,让胡广更是气苦,一心想给胡雪霜找个好婆家,给自己选个好亲家,气一气陈府不可。
于是胡雪霜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胡广一门心思想让胡雪霜同意退了解家的亲事,另寻良婿,胡雪霜却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尤其是在胡穜帮她给解祯亮捎去一封信后,更是情比金坚,爱比海深。
燕喃虽然严重怀疑胡雪霜对只见几面的解祯亮的感情,但身为朋友,只能祈盼她自己有一天能够想明白。如果在贵妃面前露了脸,得了赏,胡广便会多一分宽容,少一分苛责吧。
唱了两遍《明月几时有》的曲调,让胡雪霜练习,果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即使不太合格的“大家闺秀”胡雪霜之流,在燕喃只唱了两遍之后,只练了两遍,便弹得很有意境,田雨娇则配合着曲调将剑舞跳得流畅清新。
过得半个时辰,宫女们也准备好了道具和材质,便一起转回殿上。
殿上表演的是一名文官女儿表演的书法,但见书法虽然风骨不足,却胜在娇柔圆润,不失为一篇书法佳作。
正要题款,却见众人已经被重新上殿的燕喃等人赚走了眼球。
紫衣当前而行,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盘上一只红色的锦盒,两只瓷罐子,还有两只似漆柱子用的刷子;身后行着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抬着中间一个立着的长方形物事,物事用红布遮挡,看形状应是屏风一类的物件;再身后则是换装后着绿色纱裙抱着琴的雪霜和粉色纱裙提着剑的雨娇,燕喃则换了一件天蓝色纱裙。
三人到得殿前跪倒一排,燕喃当先拜道:“禀娘娘,臣女等准备好了,请娘娘命人关了窗,息了大殿上的烛火。”
大殿是通长的殿,外面的阳光照射不进来,白日开着窗也会昏暗一片,息了灯,关了窗后更是阴黑一片。
烛火熄掉,王贵妃如同众人一样,屏住呼吸看着殿前。
锦盒蓦然打开,只见白光一闪,映称了整个大殿,也映称着前方的雪白宫纱的大屏风,屏风上,一个漫妙的女子身影透过白纱,身姿如柳,影像绰约,娉娉婷婷,好不销魂。
古筝曲子响起,清澈婉转,如溪水,潺潺涓涓,源源流长。
随着曲声响起,屏风上的女子身影轻垗手中长剑,闻曲而舞,缥缈如烟。
一个清丽的声音随曲流淌,唱的却是李白的《水调歌头》,嗓音纤细,不掺一丝杂质,似要述尽月亮的阴晴圆缺,看破人间的悲欢离合。
整个大殿之上,只余歌声琴声,眼睛所看的,只有清丽的舞动人影。
曲到中旬,燕喃拿着一只刷子在纱屏上龙飞凤舞,却只见刷子在动,却不见画作。
大殿之上,三个容貌各一的女子,却都展现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飒爽英资,令人折服。
曲子接近尾声,燕喃从紫衣手里拿过一只瓷罐子,打开瓶口,猛的向屏风上撒去,只见金光点点,一个女子的侧面头像展示在屏风之上,头像眼睛所望之处,是一轮圆圆的月亮。
头像在纱屏上被夜明珠映称过来,红裳不由掩口叫道:“娘、娘娘,屏风上的头像是您!!!”
大殿上的灯火被重新点燃,王贵妃望着殿中的头像,沉吟了片刻,方点头称赞道:“此表演融汇了琴、画、诗、舞、乐五艺,当真是一绝。骆姑娘说是民间的小玩意,本宫也曾游历民间,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燕喃跪拜,小心翼翼答道:“禀娘娘,此表演融汇了民间的曲艺形式。老百姓买不起笔和纸,便用了沙子来做画;老百姓买不起明珠和纱布,便用烛光照着手掌,在墙壁上映出各种动物的影像来;这些表演创意,均是取之于民。”
“切, 原来不过是民间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鄙玩意儿,也敢拿出来在贵妃娘娘面前现眼。”思蝶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满满的不屑。
王贵妃淡然的看了看脸现不忿之色的思蝶,沉声说道:“太祖皇帝当年亦是百姓出身,常常教导皇子皇孙们不忘本源,御花园里有专门的果蔬耕种,思蝶既然一时半晌不回蜀地,明日就到宫里采摘果实吧。”
思蝶登时哑然,得意忘形的只想着对骆冰卿恶言恶语,却不想两句话连整个皇室都捎上了,太祖朱元璋不仅是个百姓出身,还当过和尚,吃过百家饭。当了皇帝后,虽然大力推崇佛教,却也最忌讳别人提及出身之事。
思蝶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喃。
贵妃却不再理会于她,威严的声音不容侵犯,沉声道:“骆家嫡女冰卿,深谙皇家体恤百姓疾苦之心意,本宫甚觉宽慰,赏本宫大红貂裘一件,银钞五十万贯。胡家嫡女雪霜和田家嫡女雨娇,各赏银钞二十万贯,以示嘉许。”
红裳自身后宫女手中托出一展托盘,上面呈着一只大红的貂裘披肩,想是贵妃早在表演开始前就想赏给燕喃,提早叫宫女取了来的。
王贵妃亲手拿过貂裘,轻轻一抖,如火的披肩展落开来,如一只火凰,涅槃而飞。
王贵妃眼中现出一种绻恋,深深看了一眼燕喃,向燕喃招了招手,燕喃忙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前,直到贵妃身前跪了下来。
此时,燕喃才看清贵妃的长相。
王贵妃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精致细腻,气质华贵高雅,眼角处却违和的出现了几条法令纹,隐含一种疲惫之色。脸色无波无澜,凛然不可侵犯,都说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口,燕喃不禁深深望向贵妃的眼睛。
一侧的紫衣见燕喃如此无礼,开口要喝斥,王贵妃却一摆手制止,坦然的回望,让燕喃探究,直到燕喃败下阵来。
王贵妃亲手将红色的披肩披在燕喃的肩头,沉吟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鲜衣怒马,最是适合青春美人来配饰;青葱岁月,只适合萧墙美人来回味。”眼色之中竟有着深深的寂寞与荒凉。
燕喃跌跌撞撞的离开殿上,迈下台阶,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句演变而来的“美人迟暮,英雄白头”,难道三十多岁的王贵妃已经心如死灰,和陛下的感情也只是形同枯槁,名存实亡?可是,王贵妃主掌后功八年,丝毫未曾撼动,这又是为何?
胡思乱想的燕喃只想着贵妃的话语,却忘了看脚下,只觉脚下一滑,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仰头摔在了地上,看着思蝶阴狠的脸和断裂的珍珠手链,再忘向头顶的宫殿琼顶,燕喃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不是悲伤,而是,被自己蠢哭了。
倒下的燕喃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言:一个人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是奇耻大辱。
自己不仅上了两次当,而且罪魁祸首是思蝶同一个人,整蛊方法如出一辙。难道自己上辈子是专职不倒翁,专门等着来碰瓷?只不过,人家碰瓷要钱,自己碰瓷要命啊。
燕喃挣扎着要起来,却有一双手紧张的扶向自己,说是扶,手却是甚为不老实,直往自己的怀里伸,燕喃挡住胸口,又去扯腰带,自己去捂腰带,又袭向胸部。
哪里来的色狼!燕喃怒不可谒的抬头看去,却是恨不得致自己于死地的蹇玲儿,但见她上下其手,颇有“女色狼”的风范!
燕喃不禁一头的黑线,心中大叹,你隐藏得如此之深,竟不知你是个雌雌和女女!转而又大窘,自己竟然被金陵第一美女吃了豆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