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冢大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寂与傲然。
孤寂的并非墓冢大殿本身,而是沉淀在那滚滚历史长河中的荒古余势,整个荒古先民族群与天争锋、与地争雄的余势,也是音祖伶伦的余势。
傲然之处,也并非那些雷打不动的动物雕像,以及前方永绝尘世的那座石门,所彰显的历史傲骨,而是布满其上如蛛丝般密集的裂纹。
十二生肖雕像所牵引出的天地大势、意境空间被破了,音祖伶伦遗留下的试炼之旅,也到此结束了。那些蛛丝般密集的裂纹,便是音祖伶伦向天地发出的最后呐喊。天地之威虽非人力可以抗衡,但人族这支族群血脉,将永远无限延续下去...
“咔吧...咔吧...”
十二生肖雕像在失去天地大势的滋润与照拂后,终于纷纷化为一堆石屑,散落在在了这片墓冢空间。前方石门也因此大开,将音祖伶伦的“睡榻之地”,彻底暴露在了外界。
他本不该打扰这尊音神的!然而活着的人,总要秉承先辈遗志,继续一如既往地走下去的。他们的使命是完成了,但有人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古为今用,遗志从来不会消失,只不过是在不断地变换其形。如今整个九州大地都在遭受着一股可怕的精神腐蚀,或许音祖传承的降世,将会迎来这方世界新的格局。
丁勉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周娥皇日后的命运,很可能会彻底搅动这方世界的地火水风。有音祖传承陪着她,或许也是天道无形之中降下的一道隐晦生机吧...
“若离那只小狐狸不见了!那只诡异之手的主人也人间蒸发了!愿你无碍,否则...即便是那人修为顶天,大哥哥也要为你讨回公道!”丁勉一双疲惫之中又夹杂些许犀利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扯着他衣袖的周娥皇,一股寒芒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人的来路,与周娥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是她的敌人,那还好说,如此总不至于让周娥皇措不及防。可这人若是周娥皇身边熟悉之人,那么她的处境将会更加令人担忧。明面上的豺狼,固然凶狠,但相比隐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便显得不是那般可怕了。
“丁郎...你...你不会是怀疑我让人把小狐狸带走了吧!我若是有同伙,又岂会为你所救...”
丁勉刹那间的心神异样,自然瞒不过同样身怀琴心三叠赤子心的周娥皇。她是对那只勾人魂魄的小狐狸成见颇深,也曾有过掐死对方的冲动。但这一切真的不是她指使人干的。迷恋在丁勉铁骨柔情之下的她,此刻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般,瞬间慌了心神。
“呵呵...想什么呢!我是怕之前对你暗中下黑手的那人,再对你出手!”丁勉轻轻抚摸了一下周娥皇那莹白胜雪的秀发,眼中满满的全是爱怜。
周娥皇现在的修为,已经追上他了。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样貌大变,这无疑说明她所修行的法门,绝对诡异到令人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痛惜的事情吗?
“唔...谢谢你...丁郎...”周娥皇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笑的很美,却也让人很是心疼。
不知何时,丁勉的另一只手,已经揽在了周娥皇的素腰之上。“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我拔刀相向,我希望你不要留手,也不要心慈手软...”
“会有那么一天吗?”周娥皇静静靠在丁勉那并不算宽广的肩膀上,十分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两个本不该有肌肤之亲的蓝颜,此刻却成了这方空间最靓丽、最唯美的风景线。不知该说是丁勉浪子心起,还是为天道所逼了...
半晌之后,两人才从温存之中分离,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前方那道缺口。“丁郎,你说音祖伶伦独自长眠于此不知多少岁月,他不寂寞吗?”
“寂寞”一词,被周娥皇咬的格外重。如果丁勉愿意,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甩掉太子妃的头衔,完全投向他的怀抱。不等将来,只争朝夕。
“古来圣贤皆寂寞,这是他们的使命。当凌然超众化为一副枷锁,寂寞便成了一种本能...”
“那丁郎的使命又是什么呢?”
“我的使命便是没有使命...”
“娥皇好喜欢丁郎现在这副视一切于无物的洒脱身姿...”周娥皇踮起脚尖,试图去亲丁勉,不承想却扑了个空。“额...丁郎是嫌弃妾身已为人妇了吗?妾身现在还是...”
从“名字”瞬间变成“自称”,此时的周娥皇已经完全迷失在了丁勉那独特的气质之下...
“昙花凋零之所以令无数人为之惋惜,一切都不是它之错,而是世人将美好与希冀,强加在了它身上而已...走吧!投影空间过去小半天,这方世界也应该流逝小半个时辰了,我看还是尽早得到传承的好...”
留给周娥皇的是丁勉那副洒脱之中又饱含无限伤感的背影,对方一日身处邪途之中,他便一日愧疚难当。这不是他的错,但终归还是他的错...
“丁郎的昙花一说,只是相对世俗而言。若他日若妾身拥有禁锢时间的无上修为,便能永远享受那份美好了...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
就在二人满怀虔诚,走进主墓室的那一刻,一道黄莺之声响起...
“大哥哥!大姐姐!若离在这!”
“小狐狸?”紧跟丁勉脚步的周娥皇,心中一惊,急忙向四周看去。可惜整座主墓室,除了五盏孤寂的鸾鸟烛台,以及被烛台围在中间的厚重石棺之外,哪里有若离的一丝身影。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是我逼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丁勉双眸霎时一凌,瞬间开启了冥王之瞳。
在音祖伶伦真正的安息之地,他本不该动用冥王之瞳的。他觉得这是对音祖他老人家的一种大不敬,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他所料不差,之前在投影空间暗中放冷箭的家伙,就隐藏在这方主墓室之中,并且若离就在对方的手上。他与周娥皇之所以只问其声不见其人,一切皆是因为那人在暗中搞鬼。
他死死地盯着石棺上方的某一点,一只手瞬间结出了佛印。阵阵低沉的龙吟自佛印传出,一股冰冷的杀意,顺势透体而出。他的心神之力仅仅只是勉强恢复了一丝,此时结出大威天龙印实属不智,但他这一切只是为了造势...
“哈哈哈...小子不错啊!竟能看穿本座的藏身之地。不过,那又如何?这小狐狸是生是死,全在本座一念之间!你没得选...”
“哼...你这个坏人,我娘亲很快便来了!你现在放开我,说不定我娘亲还会既往不咎,否则
...哼...有你好果子吃...”
“哈哈哈...青丘一族的圣女,本座还没有品尝过...啧啧啧...想想都让人心痒难耐啊!”
“你...不许你侮辱我娘亲!”
“哈哈哈...”
整座主墓室回荡起了那人的怪笑,以及若离愤怒的黄莺之声...
“之前是你出手偷袭的我?...”周娥皇不知何时,鼓起了浑身诡异真元,三千银丝无风自动的全部飘向脑后,一方斗大的爪影,随之而出...
“不错!可惜被那小子全搅和了...否则,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哼...既然你不肯出来,那我便逼你出来...”周娥皇那张惨白的俏容,顿时扭曲一片。旋即手腕一翻,那方斗大的爪影,瞬时爆发出了一股森寒诡秘之力。她不知道对方究竟躲在了哪里,只能想办法将爪影催满整方空间,如此才能逼迫对方现身。
“啊...”墓室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揪心的痛苦之声,是若离那只小狐狸发出的。
丁勉心中顿时一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悲愤。一股浓浓的杀意,顷刻之间覆盖住了他的心神。《直娘贼...老子若是有那地藏菩萨一半的修为,弹指间便能让你魂飞湮灭...哼...敢对小狐狸下狠手,纵然小爷我不敌于你,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哈哈哈...本座说过,你们没得选。否则...这只小狐狸便会立即毙命!不要怀疑本座的话...哈哈哈...”
“住手!”丁勉寸步一出,急忙拦下了周娥皇的动作。
“丁郎...”周娥皇白色杏眉一凝,眉宇间霎时闪过一丝不悦。若离的生死她可以完全不顾,但险些令她毙命的仇,她不能不报。
“停手吧!小狐狸还在他手里...”丁勉无奈的叹息一声,散去了结出的佛印。原本他只想用言语逼迫对方出来,再找机会出手救下小狐狸的。现在看来对方的狠辣与狡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究竟让我们怎么做,你才肯放过她...天材地宝,仙器功法,任你选。只要你肯放过她...”说话的工夫,丁勉已经暗暗放出了小如芥子的灭世黑莲,不着痕迹地向那人所划出的诡秘空间,隐遁而去...
“哈哈哈...本座要你们毁掉那副石棺...”
“不可能!”“好!”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不可能的是周娥皇,说好的自然是丁勉。
以周娥皇的聪明才智,又岂会猜不出对方让他们毁掉石棺的真正目的。这是要完全粉碎音祖伶伦的传承啊!
整方墓室除了那五盏鸾鸟烛台,便只剩下那副石棺了。
音祖伶伦的传承即便不在石棺之内,也定然与其有着紧密联系。到嘴的鸭子,又岂能让它飞走?
显然丁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有他的算计。小狐狸是要救的,音祖传承也要得到的...此时他要做的,便是暂时先稳住对方。只要他的灭世黑莲遁隐到对方身边,届时便是他真正反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