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灭魔箭射穿肚子的痛苦吗？那种痛苦，小妤的痛苦，所有的痛苦都转嫁到我身上，我最近总是梦见那时候，梦见婧娘对我说，怎么还死不了？怎么还是死不了？”

“阿遥姑娘，你以为赫连翳当初受的伤重吗？你以为他现在痛苦吗？你也知道的啊，他不记得以前，至少他能心安理得看着我们，以为我们只错了那一次，还可以跟我们说补偿。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比扑火的飞蛾还不如。”

“我们，明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只要看他一眼，就放不了手，无论怎么躲，最后都会看到他。”

听着她慢慢说来，蒲遥夜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不是我。”

洛香衣合眼苦笑：“我本来就不是你，我们只是有一个相同的的神魂，相同的过去。”但带着记忆经历后来的十年，和没有丝毫记忆渡过这十年，是有差别的。

“你比我软弱。”蒲遥夜低眉，“我一直以为你是学会了服软，学会了用柔弱的模样搏人同情爱怜。”

“让你失望了。”洛香衣道，她没有那么坚强，她只是没有人可以依靠，她只是什么都必须依靠自己。

蒲遥夜摇头：“不，不算失望，也许你这样才刚好。”

刚好？洛香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你还没有发现？”蒲遥夜自嘲的笑了笑，“算上这一次，我们死了七次，遇着赫连翳七次，但每一次我们对他不是太冷淡，就是太看重。”

洛香衣望着她，那些事她记得，最初她不喜欢赫连翳，只是想看别人欲死不能求生不得，对他自然是糟糕透顶，后来喜欢他，他想要的，只要他想要，无论他有没有说出口，她都会不遗余力的找来给他，除了那些美人。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蒲遥夜问道，眉眼弯弯里透着悔恨，为什么她没有早些发现这一点？她若是发现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吧。

洛香衣不知道那有没有问题，她喜欢，会想给他一切，不能算错，但终究是有些地方不对。

“洛姑娘，我们从来都没有问他真的想要什么。”蒲遥夜笑得苦涩，“洛姑娘，权利、财色、武力，诸如此类种种，总有一样能将世人诱惑困缚，但是除了少数人是追求此类本身，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什么才追求这些的，我们从来没问过没想过，他是为了什么。”

“什么意思？”洛香衣疑惑，这些跟赫连翳要杀她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我们让他失望了。”蒲遥夜道，见洛香衣还是不明白，无奈笑了笑，“洛姑娘，你消失了之后，赫连翳将暗营所有的人都赶了出来，他以前，不会这么担心我们的。”

以前？

洛香衣仔细想了想，越想心越往下沉，赫连翳以前，真的不会关心她们。

哪怕她们失踪个把月，他也不会让人去找，更不会问起。她以为那是赫连翳对她有信心，毕竟那时她是魔君，魔界里有大把的资源可以调动，可是她忘了，爱上一个人之后对他的担心，不会因为他有多厉害就消失。

她现如今，不也是比他厉害，哪里需要他担心。

“洛姑娘现在明白了吗？”蒲遥夜苦笑，所以她说吧，虽然她和洛香衣是一个人，可赫连翳心底真正认可的只是洛香衣。

赫连翳对她，现在是愧疚多过爱意。

洛香衣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可是，阿遥姑娘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为了杀我才要将我找回去的？”

蒲遥夜失声笑了：“洛姑娘，如果他是为了要你的命才这么着急找你回去，你便认了吧。”

如果，那个担忧她胆小，在外边被人欺负的男人只是想要她的命，她便认了吧，左右她是逃不掉他的网。

洛香衣给她笑得莫名其妙：“阿遥姑娘好像很乐意看到这样？”

她刚回来时，可是想要吞噬她的，甚至之前还为此报复过她，怎么现在又这么乐意了？这才过了多久？

“你知道为什么林泉没有来找你吗？”蒲遥夜没回答，却说起了林泉，这让洛香衣不悦，林泉？知道他做过的事，她虽然没那么恨他，但也没法大度到原谅。

“我答应跟林泉走了。”蒲遥夜笑得有些隐秘。

“你？”洛香衣不敢相信，“你怎么……”难怪这么久都没看到林泉下来，原来是给她绊住了，可是她为什么又突然答应林泉？她在去年年底醒过来是便该走了的，为了赫连翳才留下来，她便替了她答应林泉，可现在她怎么又答应了？

“觉得不可思议？”蒲遥夜问道，转头望向窗外，“洛姑娘，我累了，看着赫连翳到处请求人帮忙找你，我真的累了，我欠赫连翳的还清了，是不是也该找别的人收一收账？”

当初林泉骗她，骗得她后来变成了那样，这笔账怎么都该好好算一算。

“而且你也是我，我也是你，在他身边的，是你还是我，有什么差别？”

……呃，这话洛香衣无力反驳，那句当然有差别说不出来，难道蒲遥夜要放弃，她还要求着她留下来不成？若是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便成全她和赫连翳。

“我告诉林泉，等找到你我就跟他走。”蒲遥夜笑道，洛香衣垂了垂眼，再抬起来时也笑了笑。

“林泉他相信你？”已经被骗了两次，第三次还会相信？

蒲遥夜嗤笑：“不相信又能怎么样？他现在被困在那里，出来就是个没有实体的废人，他还能抓我去不成？为了将你的神魂带走，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本体每隔半月才能醒来一次，洛姑娘，若不然他怎么会让你回到人间。”

洛香衣知道这些，也知道林泉本来的性格，他一生里大概只会对一个人退让，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可惜了。”洛香衣叹道，眉目里的惋惜隔着远处飘来的暗淡灯火，也变得飘忽起来。

蒲遥夜看着她，抬了抬手又落下去，没说话，只陪她坐着，一坐到天亮，中途两个小的饿醒了，嗷嗷的哭得两人头大。

“还是早些把他们丢给赫连翳。”

两个女人被两个奶娃娃折腾得手忙脚乱，等他们再睡着，蒲遥夜先抱怨，她喜欢心疼小妤是不假，但心疼是一回事，小娃娃哭闹起来就没完是另一回事，必须得让赫连翳尝尝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