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回家转了一圈后,没多久就出了家门朝皇宫而去。
他知道大明发生的种种很难瞒过宫里的那位老人,对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来说,只有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想给你的你不能拿,更不能抢。
虽然他打心眼里不想再与皇族联姻,但储君也是君,迟早有一天会坐上那个位置,藩王管不了勋贵但储君可以,身为臣子,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下大明朝的局势已经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时刻,皇帝为了给储君摘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因此他必须主动出击。
“陛下!三万中央军已赶往宁波府,据殿下所言,宁波府各道封闭后,改制将立刻开始!”
蒋瓛向汇报完朱允熥的近况后便不再出声,静静地等待着老朱的下文。
他和朱允熥也算是老相识了,在这大半年里,东宫一切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他的双眼,连郭图都只是无意中才知道东厂的事,他却早已了然于胸。
到底是干了大半辈子的情报出身,为人又狠辣无情,因此短时间内谁监视谁还很难说清,而他也知道这是取死之道,因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了解。
大明储君已经表现得锋芒毕露,手中权力也几可于皇帝并驾齐驱,将来他能不能熬过皇权过度还要看储君的意思,所以他识趣的没有将这件事上报。
“允熥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啊!事关国体,他竟一直瞒着不向咱说起,给咱来了个先斩后奏,这是怕咱会不同意?”
“唉!
”老朱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明天下早晚都是你的,又何必这急在这一时呢?”
“皇爷!奴婢倒是觉得太孙殿下处事之果断,与皇爷极为相似,急功近利的事殿下还做不出来,想必此事殿下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就差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一向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周仁很是难得地为朱允熥说了句好话。
要换成以前如果老朱没问,那他是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但今日不同往日,要不是朱允熥请求,老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复出的。
说老朱重权也确实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杀那么多人也要罢黜丞相及中书省,连六部都牢牢抓在手中。
然而在对待继任之君上他又不怎么重权,反倒生怕立的皇储手中权力不够,明里暗里都在帮忙安排亲信,就为了儿子孙子屁股下的位置以后能坐得更稳一点,这在所有皇帝中都可以说得上是独树一帜。
“嘿!难得你这老货还知道为允熥开脱,怎么?你也觉得那孩子有出息,以后会超过咱,完成他口中的大明盛世?”
把护犊子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也就老朱一人了。
周仁只是说与老朱相似,然而到了老朱嘴里就变成了超过他是应该的。
“皇爷,奴婢就一个阉人,哪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不过太孙殿下志在强壮大明那是谁都看得出来,皇爷作为大明的当家人,又是殿下最亲的人,该相信殿下才是。”
“哼!你倒是会捡好听的说。”
老朱冷哼声一声后使劲地磨了磨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咱去年才把造船工匠派到大琉球国,他倒好,转头就往咱的脸上扇巴掌,要把造船工匠拉回来不说,竟还强令藩属国去攻打小琉球,咱的大明朝还差藩属国那几万不入流的兵?”
“这件事要是传扬开来,督察院、鸿胪寺、六科的都给事中,非要把咱这的大门槛踏破喽不可!”
朱允熥做事向来大气磅礴,且从不拘泥小节,老朱对此很是满意,唯独在藩属国这件事上让他有气无处撒。要是朱允熥人在京城,早就到他面前来挨训了。
天朝上国就要有天朝上国的气度,大明富有四海,哪需要藩属国出兵相助?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不行了,连藩属国这几颗歪瓜裂枣看得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给咱说说此事允熥做得对不对?”
看到老朱皱眉,周仁脸色一苦,装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说道:“皇爷,奴婢哪懂这等国家大事,不过奴婢相信殿下此举定有深意。”
“定有深意?他能有什么深意?当初咱给高丽赐名朝鲜的时候咱就看出来他有话要说。咱就不明白了,大明国土何止千万里?这孩子总把心思放到藩属国身上做什么?”
“四国贡使难得来一次大明,他倒是能干,直接就替咱给打发喽!还要咱下旨给安南一同出兵小琉球,咱这皇帝当得都快给那孩子打下手了。
。
”
听着老朱一个人念叨许久,然后又拿起了玉玺,周仁和蒋瓛尽管面色不变,但内心却是堵得发慌。
您老人家说是这么说,但手里动作可一点都不慢啊!自己都心甘情愿打下手了,咱们这些当奴婢还能说什么?
而且听您这语气,要是咱几个牙敢蹦半个不字,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把孙子宠成这样,古往今来也就您老一个人了。
“陛下!魏国公徐辉祖求见!”
“咱还没有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让他进来!”
闻听徐辉祖到了,老朱双眼一眯,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暖阁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他虽然不知道徐膺绪为什么会被发配,但肯定是惹得他爱孙不喜了,对此他必需要搞清楚内中的原因。
要真是徐家人不识好歹,辜负了爱孙的一番心意,那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徐家的作用了。
“臣!徐辉祖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起来吧!听说允熥这次特意让徐膺绪那小子坐镇宁波府,你这个做大哥的有什么看法?”
当徐辉祖来到老朱跟前时,暖阁的气氛已经恢复了原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禀陛下!此事臣略知一二,想来是膺绪先前之言传到了殿下耳中,这才使得殿下对膺绪有所不满。”
“哦?是什么话啊!竟让允熥把自己亲手提拔的心腹爱将发配边关?”老朱语气显得很是意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陛下恕罪!此言有离间殿下叔侄亲情之意,臣。
。臣请陛下宽宥膺绪大不敬之罪!
”徐辉祖说到这里再次下跪,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尽管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开始慌乱,因为他即将要做的事情等同于欺君。
至于徐膺绪做了什么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全是凭空猜测,他真正要做的是借机给朱棣这个妹夫上点眼药。
如果皇帝真的借此将燕王圈禁,那不管是对朱家还是对徐家来说都是好事,每个人的性命都能得以保全。
“说说吧!咱倒想听听你家那小子是怎样离间允熥叔侄之情的。”
没听到老朱言语中有要饶恕徐膺绪意思,徐辉祖的内心更加慌乱。他知道接来要是不能应对得体,那徐膺绪就真的危险了,哪怕太孙已经将其谪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