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孤峰上已无剑舞,孤落客栈客人往来日渐稀少,到如今已无人住店,偌大一个客栈空空荡荡。
春末之日,黄昏欲雨。
望海楼一别,时间忽已过去将近半个月。洛无心留恋,总不肯回灵飙门,洛白衣等人也不提任何有关灵飙门的话题。
川老头子照常坐在底楼大堂里与川父川母说话闲聊,不经意间看见上山的路口出现一名女子,粗布衣服却是难掩姿态,婉约清楚,眉目之间隐隐约约,让人猜出是个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美人。
待那女子走得近了,川老头子不禁一惊。
未等那名女子问话,川老头子就笑着迎客,“姑娘是要投栈么?若是来观舞的,恐怕迟了,剑葩无影早已不再舞剑,姑娘…”
川老头子想叫那名女子回去。
“店家,”那名姑娘婉转吐音,道,“我名唤凌尺素,来此不为观舞,只是想寻一名故人。”
川老头子见凌尺素施礼,笑道,“原来是凌姑娘,凌姑娘不必多礼。但不知凌姑娘要找的故人却是谁?”
凌尺素微微一笑,道,“店家,我们才初识,怎么说原来?”
川老头子闻言稍稍一滞,即又呵呵笑道,“哎呀看我,见到好姑娘就忘性了!”
凌尺素淡淡笑道,“我跟店家开个玩笑,不必当真。我要寻的故人名唤洛白衣,正是渺孤峰上的剑葩无影。”
“咦?”川老头子假装不知,“剑葩无影叫洛白衣么?”
“原来店家不知道剑葩无影名唤洛白衣。”
凌尺素犹是微笑着。
川老头子反问道,“凌姑娘却是如何知道的?”
“一言难尽。”凌尺素避而不谈,又道,“不知怎么才能见到他?”
川老头子继续装糊涂,“剑葩无影几乎不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如何能见到他。”
然而话音未落,却从外面传来一串清脆的铃声,“川伯伯呀,洛大哥明明是川大哥的好朋友,你干嘛诓人家说不知道如何能见洛大哥啊?”
话音也是未落,一名绿衣女子已经走进来。
正是尘多海。
川老头子被尘多海一言拆穿,却笑道,“多海丫头,老头子我本就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啊,那剑葩无影呀。”
川老头子不忘偷偷给尘多海打眼色。
尘多海却撇开头只跟凌尺素打个照面,笑道,“这位姐姐,我叫尘多海,也是洛大哥的朋友,川伯伯不能带你去见洛大哥,我能。”
凌尺素闻言虽是喜出望外,也只淡笑道,“我叫凌尺素,麻烦多海姑娘带路。”
尘多海拉着凌尺素即走,凌尺素回头谢过川老头子,川老头子既已无法知会,只得任尘多海将凌尺素带走。
凌尺素虽会轻功,独力却无法飞上渺孤峰,尘多海赞力,两人即同时飞离孤落山,又同时飞落渺孤峰。
“多海姑娘的轻功竟绝妙如斯。”
凌尺素由衷赞叹。
“凌姐姐,”尘多海笑道,“你叫我多海或者妹妹吧。”
凌尺素似被戳中心事,稍稍一愣,僵硬地点了点头。
尘多海又笑道,“凌姐姐跟无心姐姐一样,虽然嘴角一直衔着微笑,眼神和眉宇之间却拧着一股小忧愁,凌姐姐有心事么?”
凌尺素笑道,“妹妹多心了,姐姐只是走了一路,有些累了。”
峰上三人没有料到尘多海此番回来,竟带了一名不速之客。洛无心只是有些讶异多海何时又认了一名柔美如斯的姐姐。凌尺素见到洛无心也是一阵倾心,心想此女便应是多海口中的“无心姐姐”,却不知道她就是洛无心。
洛白衣和川江夜早已看呆了。
尘多海已拉着凌尺素介绍,俏皮道,“凌姐姐,这位便是无心姐姐,人称风烟无踪的洛飞仙便是她。无心姐姐,这位是凌尺素凌姐姐。”
两人见过礼,凌尺素又道,“原来真的是飞仙。”
洛无心淡淡一笑,回道,“惭愧。”
“惭愧不得!”尘多海哈哈笑了一声,又道,“这位是川江夜川大哥,这位嘛…凌姐姐肯定不用我介绍了。”
川江夜被介绍给凌尺素,一时还未回神,洛白衣已经回过神来,讶道,“尺素,你怎会寻到此间来?”
凌尺素不答话,只跟川江夜施礼道,“原来阁下便是孤落主人,尺素这厢有礼了。”
川江夜此时回神,见凌尺素施礼,急忙还礼道,“尺…噢,凌姑娘不必拘礼。”
洛无心和尘多海已看出一些端倪。
凌尺素淡然而笑,又道,“洛姑娘,川大哥,多海妹妹,我想跟白衣单独聊聊,不知方便么?”
三人离开。
尘多海藏不住好奇,一离开便追问川江夜道,“川大哥,凌姐姐是什么人啊?难道是洛大哥的…啊,”尘多海改口道,“什么人啊?”
洛无心忍俊不禁道,“是啊,我看凌姑娘虽然笑着,却总似有一股忧愁凝结在眉宇之间,让人十分怜惜。”
川江夜哈哈一笑,道,“可能跟无心姑娘一样是个…呃,都有故事,不必多思,我想白衣自会处理好。”
洛无心被川江夜点中心事,虽然生愁,却不忍看川江夜一改平日爽朗,强颜说笑,便安慰道,“我很好,川大哥不必顾虑我的。”
尘多海弄不明白,却也不再插嘴,安静得出乎意外。
洛无心又道,“川大哥,我们去小酌几杯如何?”
川江夜正愁无人解饮,爽快答应。
尘多海自然奉陪。
夜来了,雨也来了。
洛白衣跟凌尺素在小亭絮语,洛无心三人则移回屋里。
细雨掌灯,洛无心听着滴雨之声,轻轻道,“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川大哥,多海,在这春末之夜,我们都不要伤事感怀了罢,只痛饮如何?”
尘多海知道有心事的不止凌尺素,还有洛白衣,更有在座的两位,包括自己,又何尝没有心事?
好诗触景,尘多海脆声应道,“好!”
川江夜也不再沉默,笑道,“无心姑娘有此壮阔,川大哥岂可落后?野老沉郁,不如青莲之…”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尘多海抢了话头。
洛无心与川江夜相对而笑。
尘多海便问道,“川大哥本来想说什么?”
川江夜翘杯一饮而尽,道,“我忘了,也许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好啊,那我们就饮者留名!”尘多海拍手笑道,“其实野老在后头也颇雄壮,请君倾耳来听——”
尘多海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哈哈!”
洛无心和川江夜齐齐又笑。
小亭这边,凌尺素诉着相思,洛白衣只静静听着。
“原来白衣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嗯。”洛白衣答道,“但我相信,我们很快会找到他的。”
“嗯。”凌尺素也只得这样回答。
两人相对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