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冲戎示意尤施纲他们进里屋说话,毕竟孙焕梁是偷王,因为小弟子开敬哲曾经跟这小子结拜为大王五虎,赵冲戎还把开敬哲逐出了师门。
尤施纲笑了笑,知道老前辈是什么意思,但偷王毕竟金盆洗手,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者说他跟着师父李郎才一起来的,所以尤施纲不但不想躲,反而迎了出去。
李郎才恰好进门,这就跟尤施纲接上火了:“哟哬,今儿市长在啊。老叔,哟哬,书记也在啊,失礼失礼。”
陈派兵当然也早就见过这个国术会副会长了,起身相迎。郭萍虽然不认识他,但西坛市党政一把都对这人这么敬重,也站起来。
陈派兵赶紧介绍:“李会长,这是咱们卧虎省郭省长啊,他跟獒国回来的黄董是老战友。”
这可把李郎才吓住了,刚才的随便全然消失,赶忙在身上擦擦手,才敢伸手来握:“郭省长驾临,李郎才贸然冲撞,包涵啊,包涵啊。”
孙焕梁本来跨进了一只脚,吓得想往外退,还是晚了,尤施纲已经把他拉过来:“郭省长,这位是李会长的高足孙焕梁,反扒高手啊。”
尤施纲把他偷王的身份改成了反扒高手,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这人的脑子的确非同小可,就这么一句话,极可能真的会触动孙焕梁改头换面,成为真正的反扒高手。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想啊,偷王反扒,那还不是火眼金睛,手到擒来啊,谁他么能逃过他的法眼,那算是见鬼了。
郭萍也来跟孙焕梁握手:“好啊,一看就是英雄人物,快坐,今天众英雄济济一堂,咱们就在这里喝几杯。”
李郎才和孙焕梁师徒看省长这么随和,那种紧张到要死的情绪霎时间就没了踪影,大家一起谈笑风生。
说着说着,时间就到了十一点了,黄敬超心中的期待终于憋不住了:“臭丫,老伢子该来了吧?他知道路吗?”
郭萍看看手机:“就是,这恰恰十一点,他打的过来,出租车肯定知道赵家洼了,怎么会找不到地方呢?”
韩希坤、赵红都兄弟赶紧跑出去张望。等了大约三四分钟,果然从山外开进来一辆出租车,司机到了他俩跟前,停车打听:“这里是赵家洼吗?”
赵红都赶紧回答:“对对对,找谁啊?”
司机:“让他给你说”,后面车窗打开,里面一位帅锅探出头:“请问,老支书赵冲戎家在哪里?”
韩希坤、赵红都不约而同:“这里就是,这里就是,请问你是……?”
帅锅当即下车,看样貌,跟郭省长的脸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帅了,身高足有一米九,三十二岁的年龄这么高,也是逆天了。
小伙子上来就跟两兄弟握手:“我是老伢子啊,学名黄重老,俺父亲黄敬超、俺妈郭萍都在这里吗?”
两兄弟大喜过望:“快快有请!”
司机喊:“还没结账呢?”
韩希坤赶紧上前:“都都,你跟老伢子先进去,我结账。”
老伢子要回头结账,被赵红都强行拉住,两兄弟跑进了堂屋。这时候,郭萍扶着轮椅,两口子面对正门。
老伢子一看老妈这样,情知道这位坐轮椅的就是父亲了,当即单膝跪倒:“爸,老伢子来看你了,老爸辛苦了。”
黄敬超赶忙伸手来摸老伢子的头,一把揽进怀里:“老伢子,你和妈妈辛苦了,老爸对不起你们啊。”
老伢子在老爸怀里顿时抽泣起来,已经说不成话,任凭泪水狂泄。
黄敬超也擦一把眼睛,那飞瀑流泉就是不听话。
郭萍已经扶不住椅背,伏过来身子,三口人拥在轮椅里痛哭失声。
尤施纲滴落了泪珠,仰起头,泪珠依旧不断线。
陈派兵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把脸扭到了一边。
刘秋英早已站立不稳,伏在老头子赵冲戎肩头,老泪纵横。
满屋子英雄豪杰,谁还能忍住,一个个泪眼婆娑。
看起来,郭萍从来就没有对老伢子隐瞒过他父亲的存在,从来就没有对孩子隐瞒过黄敬超就是他爸,从来就没有忘记让孩子找爸爸。要不然,从未谋面的爸爸,第一次见面怎么哭得出来呢?
郭萍真不简单,不是凡人,难怪能以女儿身晋为省府一把,从这一幕,我们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孙焕梁尤其难以控制,双肩耸动,几乎要哭出声,还是李郎才踢他一脚,才稍微收殓。人家父子相认,你偷王悲痛欲绝,是什么道理?
孙焕梁的心思,在场的只有师父李郎才清楚,他当了那么多年偷王,这些人对他们那一行全都没有接触,哪里能知道他的苦恼?到底是什么苦恼呢?
读前文书应该可以知道个大概,大家还记得楚探紫么?名义上是楚镇元跟陈莲所生的儿子,实际上是陈莲跟孙焕梁偷情生下的,而楚探紫却很不争气,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混上。
加上师父跟楚镇元斗智斗勇,揭开了楚镇元的画皮,使得楚探紫现在里外不是人。自己又没法公开收养,楚镇元却百般打压,使得楚探紫进退维谷。想想陈莲,又嫁给了姜之牙,自己也没能保护好。
而自己呢?自己是李硕人的亲儿子,却只能跟着老妈孙永娥姓,想想那种一辈子的憋屈,没完没了的心痛,特别是看到黄敬超和老伢子相认,可不就越想越多了。
假设楚探紫跟自己父子相认,自己该多幸福啊。假设自己跟李硕人父子相认,相信李硕人和自己也要幸福死的。而面前的郭省长就能大胆的跟儿子一起,认下了黄敬超,自己亲爸不就是省委一把吗?他能像郭省长这样坦荡吗?他能做到这些吗?
看起来,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一个偷王,一个省委书记,这也太不配套了,一旦让人知道了那还不把老爹的老脸羞死才怪。自己这辈子永远也不要认了,怎么可以让老爸因为自己而倒霉遭灾呢?
所以,孙焕梁的翻江倒海,比任何人都更为激烈,比任何人都难以理清,比任何人都更更为痛苦。这一切,仅仅只有师父知道。
而师父李郎才,却是自己的爷爷,省委书记李硕人是爷爷捡来的弃婴,他认下爷爷了吗?师父兼爷爷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在人生棋局中表现得最为复杂的一个人,应该就是孙焕梁了。现在在省长郭萍面前又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反扒高手,这倒是点醒了自己,今后何不做个反扒高手,也好博得一个跟父亲相认的新身份。
要不怎么说尤施纲这人厉害呢,随口一句话,还真的就点化了孙焕梁,偷王已经在老伢子认父的这场感动中,暗暗下定决心。
不仅仅是金盆洗手那么简单了,要做反扒高手,对此前的行当那就是背叛,甚至是调转枪口,极有可能朝着曾经的弟子和兄弟开火。这将是一场残酷的人性撕扯,自己将成为江湖义气不可容忍的怪胎。
到底要怎么去做这个反扒高手呢?还真得听听师父怎么说?师父怎么就能做到金盆洗手,反而成为国术会副会长的?
黄重老认父之后,赵冲戎家大摆宴席,自始至终孙焕梁都心事重重。别人偶尔跟他打招呼说话,他总是不知道别人说的啥,糊糊涂涂答应着。
席间,赵敬堂就很奇怪,再三问李郎才:“李会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今儿就来到了赵家洼?”
李郎才只笑不答,不时看看表,要么就是看手机。
最后,赵冲戎还是发话了:“老弟,你那个书记儿子还是让我公开好了。”
李郎才一哆嗦,但还是笑了笑,终于开口:“老哥想说就说吧,反正你是他干爹。”
众人面面相觑,他的书记儿子?什么样的书记?赵冲戎什么时候有个干儿子?还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