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花板裂缝中渗出的水珠溅落在地,滴答作响。
厕所隔间的门扉轻轻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寂静中,所有声音都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给人带来一股浓烈的不安。
厕所最里边的隔间里,方寸正稳稳蹲在蹲坑前,手中握着的火机上,火苗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将熄灭。
明明关紧了门窗,厕所内却总会时不时地挂起一阵冷风,如一双无形的手抚过他的脸庞。
“wu!”
风势忽然大了起来,火苗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便被冷风吹灭。
周边旋即陷入一片黑暗......
“嘀嗒。”
滴水声愈发响亮。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蔓延。
嗖!
突然间,黑暗中似有什么生物朝方寸猛扑过来,速度之快竟激起阵阵破空声!
面对突然出现的变故,后者没显露出丝毫的慌乱,甚至...毫无反应。
他仍保持着先前动作,十分镇静地蹲着。
黑影袭来,一股充满腥臭味的炙热气息扑打上脸,让人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紧接着,一阵巨力从方寸手里传来,他明显感受到自己手中握着的纸巾被扯了出去。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生物在扯走纸巾后,又迅速退了回去。
仿佛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方寸手里的纸巾。
平静的脸上终于掀起些许波澜。方寸静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到黑暗中间隔响起的喘息声,迟迟不见对方出手。
嚓!
拨动手指打燃火机。
没了风的干扰,火苗上散发出的光明显亮了许多,方寸也得以看清自己身前情形。
卫生间外,一条通体黄色的田园犬躬身而立,脸上嵌着的绿油油的眸子正贪婪注视着蹲坑。
它微张的嘴里,正叼着刚抢来的纸巾。
见方寸发现了自己,大黄狗立马发出几道含糊不清的叫声,脸上同步露出凶悍的表情:
“汪!汪汪汪!汪...”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方寸仍一脸淡定地蹲着,脑袋微偏,像是自语般地发问道。
说实话,他有点看不懂这条狗的操作。
大黄狗显然是听见了方寸的低语,酝酿一会儿后,竟开口说道:
“我说,你tm还想要回纸吗?”
“嗯?”
望着眼前这条口吐人言的大黄狗,方寸面无波动。
仿佛在他的眼中,狗会说话还算不上稀奇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当下眉头微蹙:
“你这狗怎么还骂人呢?”
“......”
重点是这个吗?
你特么是怎么理解的?
真是花儿百样红,人与狗不同!
心想着,大黄狗再度出声:
“骂人?老子用字母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了!”
“你tmd到底还想不想要回纸了?”
“......”方寸。
低头看了眼蹲坑,方寸不由得嘴角微抽。
既然都出来了,那还是要吧。
少顷,他对大黄狗伸出了手,“拿来。”
闻言,大黄狗脸上露出极其兴奋的笑容,嘴角疯狂上扬:
“想要?”
“一手交屎一手交纸!”
“......”方寸。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股气息闻起来会让人觉得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想到这点,方寸心中不由得有些梗塞。
“......那你倒是直接抢屎啊,抢我纸做什么......”良久,方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妈、的,要是换做你吃屎时被一个人盯着,你吃得下去?”对此,大黄狗怒声回道。
充满怒火的眸子剐了一眼陈风右臂,眼底一丝忌惮飞掠而过。
“唉。”方寸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子。
看着一脸不善的大黄狗,他嘴唇微微蠕动:
“不玩了,每次都是这种风格,心好累...”
大黄狗颇为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威胁的话语,却忽地愣住了。
“哗啦!”
方寸移开冲水键上的手指,带着白色泡沫的水花顿时急涌而出,瞬间携卷起蹲坑里的热翔,朝下水管洞口流去。
“汪!”
反应过来的大黄狗哪里还顾得上嘴里叼着的纸巾,大吼一声后猛扑向蹲坑!
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但因为先前的愣神,大黄狗终究迟了半分,当它落地时,水流已将蹲坑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渣都没留下一点。
唯有空气中残存的气味,证明它曾经来过。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借着火机上发出的亮光,方寸发现自己脚跟前,大黄狗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草泥马...!!!”它猛地抬起头,微张的嘴中,一颗颗尖牙上寒芒闪烁。
对此,方寸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
“给老子死!”
不顾方寸的异常反应,大黄狗于地上用力一蹬,身子竟凭空跃起,大张的嘴直咬向方寸脖颈!
而后者面对迅速逼近的血盆大口,却显得十分平静,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庆幸。
嗤。
尖牙入肉,猩红的血液顿时喷溅出来。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剧烈痛楚,方寸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想把大黄狗扯下来。
可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他提不起分毫气力,视野逐渐模糊...
..........
“呼。”
猛地坐起身子,熟悉的环境跃入眼帘。
方寸盯着被褥缓了一会儿后,伸手朝背部摸去。
嗯,这次没有出汗。
收回手掌,他又用力抓了把头发,黑暗中,脸上满是无奈。
“唉。”
抬手摁下开关,明亮刺目的灯光顿时布满房间。
虚眯起眼,待适应了屋内光线,方寸才伸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
触亮屏幕,其上显示的时间映入眼帘:
5月27日,晚二点过五分。
轻叹了口气,又将手机放回原处。
尔后习惯性地撩开衣袖,露出小麦色手臂,目光投射上去,却不禁微微一怔。
在他肘关节向下一点的地方,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黑色印记格外醒目。
这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背影画像,穿着连帽的黑色衣袍,在几笔简单的勾画下尽显神秘。
手臂上的印记,方寸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从最开始显现到现在,已有半月之久。
而在这半个月里,方寸几乎是噩梦不断,和鬼相约在每个夜里。
你说做寻常的噩梦也就算了,可他经历的这些简直不让人活!
噩梦是正经噩梦,可鬼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那清奇的脑回路弄得他叫苦不迭。
更要命的是,在梦中,他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乃至于最开始的几次,都是湿着身子惊醒。
饱受摧残的方寸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手臂上莫名出现的印记自然就成了首要目标。
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把除自残外的方法都试了个遍,却没有起到丝毫效用。
反看印记,竟还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凝实。
到现在,已经像是长在肉里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蓦然间,方寸眼角狠跳了跳,瞳孔不自主地缩成针状。
此刻,他手臂上绘画的黑袍人背影,竟一点点的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