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下，随即去检查边上几个隔间，一一打开后，发现里面很正常，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肉色模糊影子一闪而过，等到我追过去时已经没了踪影。过道的拐弯处，一身正装的高子彬看见我，面露微微异色。
“宁欢。”他跟着明珠，一直直呼我的名字。倒也显得不生分。
我脸上露出笑容：“是你啊。”眼光却不由自主往他身后望了过去，奇怪，刚才分明看着那个影子往这边过去的。
也许是我的举止异常，高子彬走过来：“怎么了？你在找谁？”
“没什么。”我随口解释，“我有个朋友，他这会儿应该来了。啊，在那里。宋理，诶！”不远处冒出熟悉的桃花面，我连忙朝着他招手。
一边对高子彬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好。”
说完，也不停留径自朝宋理的位置走去。不知怎么，似乎感觉高子彬的目光短暂的在我身上停留，等我转过身去看时，他人早就走到了人群里。
奇怪，我最近挺多疑的。
“宁宁，在看什么？”
宋理从身旁冒出，叫了我一声。
我恍惚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女式洗手间里传出一声尖叫：“啊！”
影展虽然人多，相互之间也都在亲切交谈，但来往的都是高素质宾客，一贯保持着合适的音量。洗手间这一声叫，凄厉无比，像是一个铁锤狠狠敲在人心头。
人群里一下子就寂静下来，随即议论纷纷。
“怎么了？”
“谁在叫？好凄惨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宋理对视一眼，他退出去四下查看，而我立刻朝洗手间赶去，因为离得近，等高敏君带着保安赶来时我已经进入了里面。
洗手间里冰凉的黑白瓷砖上，一个年轻女人毫无知觉得躺在那里，她的身体呈现出的姿态表明曾经做过某种抵抗。我伸手摸了摸脖颈，脉搏依旧跳动。
她还活着。
“快，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质问声，我连忙抬头，门口处站着好些人，宋理在里头对我摇摇头。看来，他没有察觉什么。
“宁欢。”高子彬走过来，在我边上蹲下来，“这是奇迹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罗小姐。”
高敏君踩着高跟鞋，语气急切而凌厉：“好端端怎么就晕了？外头的人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宁小姐？这么巧，你在里面看见发生了什么吗？”
就看见一个肉色身影，这个线索还真不好对外说。我只能摇摇头：“没有，我也是听到声音才进来的。”
高敏君朝保安使了一个眼色，保安出去。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送医院才能确定。”我说着站起来，“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出去了。对了，明珠在哪里？”
高敏君正要说：“她……”
高子彬低声道：“她还在影展上，我跟她说主角需要在人前露面，不管怎么样后方有我和堂姐处理就好。”
在场的宾客也有不少嘛媒体记者，明珠在外头需要应酬的也不少。
我了解地点头：“我去看看她。”
走出去时，回头瞥见高敏君一脸严肃跟高子彬说着什么，手里的电话不停拨出去，看来是要好好公关一阵子了。
外头的宋理过来，状似无意丢下一句：“找机会让明珠给你看下监控视频。”
他要在实体监控里，用肉眼找线索？那说明对方不是鬼魂？
真是越来越蹊跷了。
我面色平稳地走着，找到明珠所在的位置。影展的中心位置，一身高雅简洁装扮的明珠被人围在中间，巧笑嫣然。
我走过去时，她浅笑着跟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大家请自便。”
一转头就拧了眉头，低声问我：“怎么？”
我瞅了瞅周围，果然还有不少眼睛盯过来，于是拉着她往更里面走去，直到位置够偏僻以后才跟她说了洗手间的事情。
明珠是个聪明人，黑眼珠子转溜溜在我身上打量：“忽然就晕倒了？诶，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我干笑了两声：“你别一出事就把苗头瞅我身上啊。”
“那到底有没有联系啊，宁大师傅。”
“呵呵呵，也行有一点点……也行没有，这不是还不确定嘛。等你给我看了监控视频，我才能下判断。”
“要看监控？难道是人类作案……”
明珠嘴上埋汰我，行动还是十分配合的，一个电话过去，几分钟后影展后台的监控前面，我和她坐在一起，盯着屏幕不转眼睛。
“诶，你觉得人怎么样？”
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让明珠退避了工作人员，自己亲自操作，正一心调整时间进度的时候听到她的问题，不由有些跟不上节奏。
“谁？你是说影展嘛，很不错啊，规模也打，来的人也很体面……”
“放屁，谁问你影展的事了。我是说，高子彬。”
鼠标上的手指停留下来，我转悠过去：“之前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现在又打探起感觉如何……女人哪。”
一声感叹未完，被明珠俏丽一瞪眼，我当下住了嘴。
“挺好的，人长得帅，据说还是高级管理人员啊。有前途。”
“是么，我倒觉得马马虎虎……”某个女人傲娇的诉说，短时间内我没接话，她等急了又凶我，“臭丫头，跟你说话呢！”
“嘘！”我示意她别说话，手指指着屏幕上某一个地方。
明珠看了看，皱眉：“什么？”
我反问：“你看不到？”
“没有，不过一截肉色的小腿。这哪家的员工，品味这么差。我下次可得跟敏君姐说好，发邀请函的时候不光注意职位抬头，服装品味这一点也是要看重的……别等到上了报纸，大家发现参加我影展的都千奇百怪的，坏我名声……”
她说得起劲，明珠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高冷的形象，很少这么话唠。
可惜我的眼睛盯着屏幕，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屏幕上调出的是影展过去半小时左右，女士洗手间的监控情况。洗手间内部当然不好装摄像头，就外头的摄像看来，在我进去后没多久有一抹肉色身影尾随而至。
我反复查看很多遍，没有错，是肉色的东西。
“咦，你身后那是什么鬼？皱巴巴的，真丑。”
明珠也注意到了，指着那一处问。
当时我在洗手间感觉到异常，后来却找不到踪迹。现在想一想，那个晕倒的女生不就是在差不多时间进入洗手间的吗？
难不成，对方的目的是我？那个罗小姐只是运气不好，成了我的替罪羊？
这个念头让我皱了眉，随即拍了个照片存在手机里，起身时明珠看我神情严肃，不由问我：“干嘛这么严肃，不就是个小鬼吗？就算你不行，那个宋大道士总不会打不过……”
说话间，出了保安室的门，高子彬从走廊那边过来，步伐沉稳，见到人时眼睛亮了一下：“明珠。”
“你怎么来了。”明珠说。
“你们离开，我有些放心不下。”高子彬语气平淡，表情却十分温和。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微微叹气，好男人啊。
这年头，不装不躁不吹牛的男人可不多了。
明珠似乎有些发窘，尤其是对上我挪揄的目光，顿时面色泛起微微粉红，伸手掩饰般动了动头发，侧身过去，道：“没什么，带宁欢看看工作环境，现在也看完了。走吧。”
我暗自发笑。
这谎言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头一次听说看工作环境看到监控室来着的。
高子彬涵养好，只是笑笑，什么也不问不说，甚至还谦和有礼地让我先行。
我急着要去找宋理，只是摆手回道：“我看完了，环境很好，嗯，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下次聊啊，明珠。”
落尾一句有些客套，离开前似乎看见明珠小小的翻白眼。
她会克制的，起码男朋友在呢。
我笑了笑，走出去找了宋理就往外头退。红白的救护车早就离去，高敏君的公关能力果然一流，对外说法是有个客人突发疾病，已经送去医院了。外头的影展该继续还是继续。
车子里，宋理看了我的照片，略一扬眉。
“怎么样？认出这是什么了吗？”我好奇地追问。
宋理把手机还给我，脸上难掩惊奇之色：“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玩意儿。我以前一直以为是老头子哄骗小孩子的呢。”
我更好奇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理手握方向盘，吐露两个字：“肉人。”
我一怔，半响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追问：“什么东西？”
“肉人，你看它长得模样恐怖，外表乍看就像是行走的肉瘤。这种东西四肢退化，多余的身体都往躯干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形态。
不过，肉人的行动速度是出了名的快。你别看它长得臃肿庞大，人敏捷着呢。基本上最高级的肉人行动快起来，肉眼可能都捕捉不到。”
肉眼捕捉不到，这不就是我见到的那抹肉色身影吗？才一秒的功夫就消失得无踪影。
我木然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宋理：“这东西不是鬼吧？”
“不，肉人是有实体的。”宋理摇头，继而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不过，它比鬼还要稀有，某种程度也更可怕。”
“怎么说？”
“道门的前辈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肉人因为长相不佳，所以在身体其他机能方面得到了代偿弥补。你知道的，如果一个人眼睛看不见，可能听觉和嗅觉就会强化。肉人也是这样，据说，它们的寿命很长……”
长寿？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小八。
肉人长寿，再怎么也长不过乌龟吧。
宋理显然了解到我的想法，神神秘秘地朝我眨眼间：“肉人自己的寿命可能没有乌龟活得长，但听说只要吃了它们的肉，人类的寿命就会延长。嗯，以现代人一百岁来讲，起码翻一倍。”
吃肉……
翻一倍……
想起那模模糊糊的一截肉色，我不由咽了咽口水，胃部一阵酸涩翻腾。好恶心，肉人虽丑但说起来也算智能动物的一种吧，这跟蚕食同胞有什么分别。
多想一想，肠胃都受不了。
见我一副要呕不呕的模样，宋理乐得拍我的肩膀：“好了，又没人逼着你去吃。有时间想东想西，比如想想好好的一个影展，怎么会混进这种东西。”
对了，说到底明珠办得也不过是个普通地影展。
我有些担忧地问：“你说，那肉人是不是跟着我们来的？”
说的我们，其实我指的是我自己，毕竟我在宋理前头入展，要说被跟踪我的几率也更大些。
这个猜测被宋理否决了。
“肉人这个群体本就稀少，何况它们一向隐居在外很少露面，今天不仅出现还往正在办活动的影展上跑……总不会是为了跟踪谁，报复谁。”
自从踏上这条路，收得鬼怪多了，同时得罪的鬼怪也多了。时不时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要寻仇，我和宋理也见怪不怪了。所以出事后，我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的仇家身上。
现在被宋理推翻，但如果不是寻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拧眉：“逃命？它在躲什么？”
宋理轻道：“谁知道呢？不过能让行动这么迅速地肉人往人多的地方多，还意外得吓晕了一个正常人类。不管是什么，只怕来头不小。”
宋理的分析很正确。
“不过既然不是鬼，那家伙又消失了，那这件事情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宋理轻松道，顺便指指我的口袋，“你的手机一直在震。”
我拿出手机，收到一条明珠的短信。
宋理用手背遮着日头，问我：“有事？”
“嗯。”我得意朝他摆摆手：“好消息，有免费的午饭吃了。”
高子彬，明珠的男朋友请吃饭。短信上说，可随意带家属，介于我目前的朋友寥寥无几，只能勉强带着宋理去赴宴了。
当然宋理本人是很不赞同的，他认为自己这张沉鱼落雁的脸，任谁带出去都倍儿有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