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让落月犹豫了好一阵子，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储备粮——但同时，他也从说出这些话的眠眠眼底，看见了代表恶作剧的趣意。
有这样的旅伴并不是坏事，他不由得庆幸着那天，没有从无罪之鹰的注视下逃掉，也没有成功拒绝被强行塞过来的眠眠。
不过一码归一码，落月还是不太想成为怪物的储备粮。
“还是算了吧，如果是代表旅伴的标签，我倒是不介意。”
“很遗憾呀，我们这个种族，还没有用来标识旅伴的气味。”眠眠盈盈一笑。“不过你也别灰心，反正我俩到目的地之前，都会一直同行的，不需要特意标记什么味道。”
“也对。”
“好了，不说这个了。”
这姑娘到现在才俯下身，背对着落月，在地上用脸蛋蹭了好几下。她确切地留下了仅有她们种族才能识别的信息，然后满意地拍了拍脸上的泥土。
落月赶紧将沾湿的布条递去，暗赞着和怪物同行还真是益处多多。
这位脏兮兮的姑娘擦着脸上的泥巴，然后默默靠近了落月几步，和他一起缓缓向着山丘的脊梁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条溪流的上端，就要出现些和水蛇相关的东西了。
“你能闻见点什么吗？”自己尝试却一无所获的落月，倒是希望眠眠的嗅觉能起效，好提前做些准备。
“很遗憾我什么都没闻见，可能是这里有水源的关系，怪物的味道被掩盖了。”
“我也这么觉得，总之小心为上。”
她们用灵活的脚步并肩攀爬着斜坡，这是座意外陡峭的山峰。
这是被茂草所覆盖的山丘，植被的种类很多样性，看得出至少十年内从未有人来过。只是这样一点落差，就足以让植物里多出了很多稀罕的东西——比如可用作香料的东西。
落月默不作声地采摘着，因为说出来，可能眠眠就没这么紧张了。
溪流的源头似乎是山丘的顶点，因为杂草遮掩，知道这时他们才发觉这一点。二人怀着疑惑，不得不继续向上。
眠眠走得十分随意，但落月开始难受了，为求能走得稳妥，他劈了些枝条当做拐杖。这当然被眠眠无情嘲笑了一番，才让气氛没那么认真。
也因此，他们有闲暇顿足回首——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能俯瞰来时的片片林叶，还能依稀看见那座村子的废墟边缘。满目的浓郁绿色，却让人难以静心享受。
“这山丘比我想的要高。”
“嗯。”
“我想起了爬山去找你爸爸打架的那天早上，我也是这么爬上来的。”
走在前头，几乎要抛下落月的眠眠说：“可那时的你是独自一人吧。”
“这倒是……”
“但也没什么不同，你爬山的时候摔下去，现在的我也救不了你。”
“……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能呀——咦，这是……”
“什么？”
“你来看，到顶了。”
听了眠眠语气骤变的话，落月不再懒散，花了些力气奋力追上，然后攀爬到了眠眠身边。他们离顶点只有一步之遥，已更为接近苍穹。
因此，二人无比辽阔的视野中，出现了山顶的风貌。
在顶点，立着一座奇怪的塑像——它屹立在晴空万丈之下，身沐近午的斜阳，却没有因此而染上金黄，反而有着无比厚重的血色，让人作呕。
它雕塑的东西落月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是安宁之神。看不清它的模样，因为一对丰满羽翼，正包裹着安宁之神的身躯，仿佛是在庇护什么。
塑像立在几平米不到的山顶平面，可那平面出现得唐突，宛如有人横刀而过，削平了山丘。
“……这是什么？”
“安宁之神的塑像？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怀着极端的疑惑，二人靠近了过去。在近距离，这座和正常人差不多高的塑像更加诡异，让落月更加觉得塑像的红色像是血液。
那不是人的血，而是总会带来巨大麻烦的怪物的血。它们很容易辨认，比人类更多了一丝深邃，仿佛将“恐惧”本身融入其中的诡异红色。
眠眠并不太在意，反而伸手摸了摸。
“大理石的，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但怎么是这个颜色？”
“你摸了之后没事吧？”
“没事呀，没感觉到什么，这怎么可能伤害到我。”她比落月冷静，偏着头困惑地观察塑像，“这颜色好让人不舒服——咦，落月你看。”
她又有所发现，塑像的下方有一条细细的渠，被杂草掩盖了。
起初，这条渠只是手指粗细，但渐渐变得更加宽敞，到了山丘中部，就变成了她们所见的溪水宽度。其中流淌着澄澈的水，还有大量的水蛇鳞片。
落月随即调查了一番，虽然伸手就能抓到大把鳞片，却没有发现水蛇的存在。
“出去了？”
“……不。”眠眠的语气比之前多了许多焦虑。
察觉到这一点，落月立即起身，扭过头看向她——发现她正盯着下方的某处，便也随之看了下去。
“噢……原来是刚回来。”
是那条曾在雾气里，和落月有过一次交手的水蛇，正逆着流向，向上游来。
“我们是不是惹了麻烦？”
“不知道，希望不是吧。”
落月暂且安心了下来，因为双方不一定是敌人。但如果敌人是它，这里没有浓雾，即便战斗了起来，他也有充分的自信能带眠眠逃掉。
这还只是保守推测，更有可能发生的，是他将对方斩断。
浓雾并未萦绕，加上溪水清澈的如今，二人这才看清水蛇的模样。和普通的常见品种比起来果然区别较大，身体的颜色很淡。
头要宽上好一半，一眼就能看出，多出的地方恐怕是装毒腺的。
它比最强壮的男人大腿还粗，身体长得更是看不见尾，如果它想，根本不用绞杀就能直接吞下普通村落里的家畜。
落月向前了半步，并不刻意地将旅伴掩在身旁，同时手微微抬起，保证随时都能握剑。
“作为一只高贵而聪明的鸟兽，您博学多识的母亲，是否教会了你蛇语？”他不抱希望地问。
“妈妈是有说过，但我没学过，我只会野兽的通用语啦，但这家伙应该不会。对了！落月你会吹笛子吗？我听说南方有人会用笛音来控制蛇。”
“我不是那些杂耍艺人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