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非把吴伤带了出来,让他和苏岸面对面交流,接着王颜奕和他退到了门外。
杨非得手被铐着,衣服也有些褶皱和肮脏,几天不见脸上多了许多胡渣,深沉的眼袋表示他这几天从来没有休息好过。
苏岸摇摇头,心里感叹,真是物是人非,高楼起高楼塌,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变天还让人猝不及。他伸出手想替吴伤整理一下杂乱的头发,却被吴伤双手弹开。
苏岸一愣,随即看开了,他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这里的条件还不错,还是单间,廖苏鹏花了不少力气吧?你真是愧对于他。”苏岸说。
吴伤也坐下了,语气又冷又愤怒道:“还用不着你来说。”
苏岸冷哼一声,“行,我我不过问你们的事,或许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外人。我知道你恨透了我们家人,但你为什么要对苏湘姐下手,她对你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她对你如何你也不是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她?”
提到苏湘,吴伤整个人仿佛陷入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就因为她姓苏?”
“你以为,她对我有多好吗?对我好就该站在我这边,她竟然为了你们给我下毒,要不是我发现得早,现在死的人就是我!要不是你们家人指使,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下毒吗?”
“荒谬!”苏岸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说我苏家虐待了你!你还有良心没有!是供你上学供你吃喝!是谁供你成才!”
吴伤的眼睛已经猩红了,他咬着牙不说话,因为这些都是苏家给他的,他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苏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冷静道:“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是,羡慕,甚至是嫉妒,从小就羡慕吴伤。
因为,比起他这个亲生儿子,他的父母好像更关心那个新来的小子,那小子太听话太懂事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了吴伤的身世,可是他还是会嫉妒父母对他的好。
吴伤坐在一边不说话,两滴眼泪被他牢牢禁锢在眼眶里,即使视线模糊,他也不放眼泪出去,任它打湿睫毛,头发未经打理散在额头前遮挡着,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吴伤:“如果你是来跟我叙旧的,我劝你早点回去。”
这一刻,苏岸没有替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他只是为苏湘,“苏湘姐,没了。”
吴伤憋了很久的一口气颤抖着从身体里放出来,心上痒痒的,脚已经往后塔可一步。
胡说!吴伤心里这么想着,肩膀却轻微地颤抖着。
苏岸看着他的背影,算了吧,逞什么强,他对苏湘到底是有感情还是没感情?他想让吴伤自责、难受,哪怕吴伤对苏湘只有一丝记忆他也会成功,不过如今看来,好像不用说更多,吴伤已经在自责了。
但是苏岸气不过。
苏湘比苏岸和吴伤都大,大了两岁左右,那时候还是小学升初中的假期,他们第一次见苏湘,是在机场,他们跟随父母去接机。
苏湘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外覆着一层白纱,卷卷的长发散在肩膀上,淡蓝色的瞳孔让她看起来具有异域风情,她笑得一脸灿烂冲着苏河跑过去,带来了一阵芬芳,撞进了吴伤的心房。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好美啊!
后来他知道,苏湘是个混血儿,她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了才回国来的,但是父亲却没有跟来,难怪当时见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越来越大了,苏湘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温柔,吴伤对她的爱恋无法自拔,然而这时候他正在完成一项轰轰烈烈的复仇计划。
苏湘千方百计想阻止吴伤,她是给吴伤下药了,但那不是毒药,只是也许蒙汗药而已。她想趁机把他带走,带他远离是非之地,那已经是上一代的恩怨,她试着说服他,毫无悬念,她失败了,不仅败给了他的仇恨,也败给了他。
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吴伤对苏湘的越来越抵触,所以,两个人就没有了好的结局,还有了现在的悲惨。
杨非跟王颜奕在外边儿坐得好好的,杨非看着王颜奕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也就是多了一份牵挂。
王颜奕还让杨非感觉到……她变得弱小了,也变得容易有情绪变化,刚刚里面的声音突然大了点,就把王颜奕给惊着了。
可吴伤想辩解一句,真正想伤害苏湘的人不是他的时候,他已经哽咽到无法呼吸了,无力解释,人已经没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吴伤,你欠我们苏家一个公道。”苏岸心痛地说,他蹲着身子,在吴伤的旁边很郑重地又说了一句话:“哥,你欠苏湘姐一个公道。”
这里的空气令人无比压抑,苏岸说完这句话一股劲就冲了出去。今天他真是拿出了十足的勇气,他没有冲动地去埋怨吴伤,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两人情同同血手足,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连一句早就想好了的怪罪都说不出口。
走了一阵,苏岸彻底冷静下来了,王颜奕安静地走到他身后,声音很柔,“没事了?”
苏岸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没事了。”就像是长时间被禁锢,突然给放了出来的那种轻松。
王颜奕没抗拒,苏岸手掌的温度不比以前热,手心的汗也很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我的不需要关心,她只需要看着眼神这个男人就好。
杨非坐在一边好像自己快眼瞎了,默默地说了一句:“唉,恋爱中的愚蠢啊……”,然后又说:“没事儿了赶紧走吧!”
“那我们先走了。”
“等等!”杨非得脑袋里突然闪出了一个想法,“我对苏岸还很好奇的。”
“你想说什么?”苏岸转过身来。
“按理说你应该疯狂地报仇才是啊,当年苏家可是冤得明明白白,你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心胸未免也太宽阔了,是我的话,他不死我也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王颜奕中间插了一句:“所以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杨非瞬间有点石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最想听的还是苏岸的答案。
“你对我们家的事情又了解多少呢?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是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了,而且有法律惩罚他,我何必自找伤害呢?我要是杀了一个大人物,我不也得偿命吗?我现在想好好活着。”
杨非:“你可以借……”
苏岸知道他要说什么,抢过他的话说:“借刀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难道我自己失去的还不够多吗?还要害别人也失去吗?那我跟那个谁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这么大义凛然,说得杨非都想当场鼓掌了。
王颜奕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么大的仇恨,换做是她的话,根本放不下,这就是那个傻乞丐。
“报仇不一定是手刃。”苏岸说得铿锵有力。
这句话点进了王颜奕的脑袋里,可是依然做不到苏岸那样。
“别发呆了,我们走。”苏岸拍了拍王颜奕的脑袋,牵着她走,特别温馨。
刘樵扶着一位老人走了出来,老人手里拿着白色的手巾,能够看得出来手巾已经湿润了。
刘樵说:“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他的选择没有错,因为我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相信法律。”
杨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攀着刘樵的肩膀开起了玩笑:“当初某人可是后悔没有答应某个女生的追求呢,怎么,现在有了小嫂子反而后悔了?”
刘樵耳朵一红,对着杨非挥拳,“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死啊!”
杨非捂着嘴坏笑,“唉,有本事你别耳朵红啊!你个妻管严!”
刘樵突然得意了起来,双手抱胸,“哼,是啊,某人不是追了某女很久吗?结果呢?人家四婚了!”
杨非气结,这次轮到他不好受了。
刘樵继续说:“几个人里差不多就你一个单身了,哦不对,当初我们一个社团里差不多就你一个单身了,也不知道反省自己,还说我妻管严,我有气管炎,你有吗?”
杨非嘴角含笑,眉头止不住打颤,“哦,不好意思,很快就会有了!”
“哦?是吗?那学长先祝贺你哈!”
老人也不禁被逗乐了。
【作者题外话】:发现了一个错误,改了好几章,眼瞎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