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虽然已停,但天空依旧阴沉,寒风阵阵更是吹得枯草如同残烛一般,随时可能倒下。
萧盈娣一心惦记着那颗红豆,忘了身上只穿着一见里衣,冲到草地中仔细寻找,手指扒开枯草上的积雪,不多时,葱白的十指泛着红,冷风吹着她单薄的里衣飘摇,她蹲在院子里的模样看起来可怜且脆弱。
陆笙羽立在窗边,冷眸紧缩,她紧张蹙眉的模样尽数落在他眼中,如同在他满腔怒火上浇油。起起伏伏的胸膛里怒火肆意乱窜,紧握在身侧隐隐发颤的拳头证明他此时的隐忍。
他总是向自己证明、向外人证明他憎恨眼前这个女人,可这一刻他却因为她在乎别人的一颗红豆而怒火中烧,他已经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碧珠正巧给萧盈娣端要过来,见到这一幕,吓得赶紧朝着这边跑过来。
“格格!”
陆笙羽几个箭步冲到门外,冷冷地对碧珠说:“让她找!”
“可格格只穿了那么点衣服,而且格格该吃药了。”碧珠端着托盘,急得直跺脚。
“掉进冰河都能有贵人相助,那点冷又算得了什么!”陆笙羽话语里针对性极强,说到“贵人”二字,更是咬牙切齿。
碧珠见萧盈娣只穿着一见单薄的衣衫,怕她大病未愈又倒下,面色急切,可看陆笙羽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她就吓得缩着脑袋,不敢再向前跨一步。
萧盈娣趴跪在地上,冷风吹乱她的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好不狼狈。十指红得如同蒸煮过一般,碧珠端着托盘,恨不得冲过去将萧盈娣一把抱住。格格自幼身子娇弱,本就大病刚愈,实在禁不起这寒风折腾。
闭着眼,不敢去陆笙羽阴沉的面色,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奴婢不知道格格又是因何事惹恼了殿下,但求殿下准许奴婢和格格一起去找东西。主子受累,做奴才的理应同罚,求殿下成全!”
陆笙羽整双眼都盯着萧盈娣,压根没听清楚碧珠在说什么,烦躁一挥手:“你给我住嘴!”说着,低头狠厉地瞪了她一眼,碧珠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碧珠自小被睿王爷收养,好在萧盈娣虽任性,但是个心善的主子,睿王福晋和睿王爷都不是个刁钻之人,碧珠在府内服侍多年并未受过什么罚,也不曾真正怕过谁。陆笙羽是她唯一打从心里害怕的人,他仅仅只是个眼神,都足以让她吓得冷汗直流。
看着萧盈娣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不在乎天寒地冻,碧珠跪在地上也只能是瞎着急。
半晌之后,一直趴跪在地的身影忽然直起身子,手臂抬起,手指之间隐约夹着个什么东西。萧盈娣冻得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枯裂的嘴唇弯起弧度,盛满开心的双眸紧紧盯着手中那颗红豆。她此刻开心的笑容看在陆笙羽眼里却是极其刺眼。
陆笙羽几步跨过去,步履之快,袍角擦过,枯草左右摇晃。
隐约感觉到身后寒气逼人,已经压下来的暗影,萧盈娣这次眼疾手快地将红豆紧拽手心,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陆笙羽俯视着她,冷眸中是无法忽视的盛怒:“你就那么开心?一颗红豆就让你那么开心?”
纵使萧盈娣忌惮陆笙羽拿她阿玛威胁她,而不敢与他太过对着干。但方才他挥手毫无留情扔掉红豆的样子她还记着,所以心里也很是不快。不愿理他,站起身子,可双腿一直跪在地上,加上寒风中身子早已是冻得麻木,一时僵硬无力,险些栽倒在地。陆笙羽虽然心里大怒,但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她。
萧盈娣对陆笙羽心有不满,见脚步站稳,就挣开他的手,转身往房内走。
“站住!”陆笙羽看着她朝门内,冷声叫住她。
先前专注于寻找红豆没觉得冷,如今才发觉身子冻得发颤,哪里愿意在院中多呆,不听陆笙羽在身后的冷硬话语,抬步往屋内走。
“萧盈娣!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眼看着萧盈娣的身影已然窜进了屋子,还顺手将屋门关上。陆笙羽气得简直要七孔生烟了。跪在一旁的碧珠看着陆笙羽吃瘪的模样,怔住了。在她印象中,这是太子第一次格格面前败北,那模样碧珠也是第一次见。
陆笙羽看着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到门边,对着里面的人命令:“开门。”
门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萧盈娣,开门。”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盛怒难消的陆笙羽最后一脚踹开了屋门,看着自己的房门摇摇晃晃,仿佛要倒下来的模样,萧盈娣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把我的门要踹坏了!”
陆笙羽反手关上摇摇欲坠的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了,让你开门。”
萧盈娣反过来说道:“我没开你不也打开了?”
“你!”陆笙羽气得竟然语塞,瞪着她说不出话。
陆笙羽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冷硬说道:“给我。”
萧盈娣看了眼伸到她面前的手,又抬头看着他,状似不明:“什么?”
“把它给我。”陆笙羽竟说不出红豆二字,就因为那是他二哥送的东西。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萧盈娣翻身上床,将身子捂在被子里,双手狠狠地搓着冰冷的双臂。
陆笙羽本就怒意满满,萧盈娣还明知故问,他的语气不由得又冷了几分:“我说把红豆给我。”这一次,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唯恐她再找借口听不见。
萧盈娣无法再假装下去,只好说道:“这红豆我不会给你。”
“你就那么在乎他送给你的东西。”陆笙羽虽是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陈述意味明显。
萧盈娣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在他面前承认显得有些过了,可她却做不到否定。陆子衿是她那么喜欢的人,从盛京回来,他又是唯一一个在她困难的时候给她温暖的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每个人都希望有人疼爱,她也一样,她无法去否定这份她很渴求的温暖。
萧盈娣的沉默在此刻成了默认,陆笙羽一把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紧紧逼视她的双眼,说出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可他娶了你的妹妹,而你嫁给了我。”
陆笙羽这句话无疑是将她心中那份期望给打破地粉碎,她以为不刻意去想,就可以真的做到继续将对陆子衿的喜欢保留在心底,可今非昔比,她已为人妇,心里藏着别的男人就是有违道德。
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光毋庸置疑地让陆笙羽的心情好了些,可怒火还是未熄,他似乎要彻底搅碎她的梦,所以他说:“你忘了你上次和我说过什么吗?你不是要跟我做笔交易吗?这次我答应了。你助我登上皇位,我保你睿王府平安。”
陆笙羽愿意同她达成上次所提的那个交易,就表示在陆笙羽登基之前的这段时日,睿王府都会平安,那么他登上皇位,她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自由?这一刻她是自私的,也是单纯的,因为陆子衿回应给她一直渴求的温柔,所以她已经不满足于睿王府的平安,她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萧盈娣满含希翼地抬起头,说道:“届时你登基为皇,我不会占用你后宫的一席之位,后宫主位我愿意让出,只求你还我自由可好?”
三年前来历不明的补汤以及睿王福晋的疯癫来由和她意外失身,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去追究,或许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一刻她只想等着重获自由的那天,与陆子衿在一起,让他实现他的那句承诺——你三年所承受的痛苦,我愿用余生为你背负。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萧盈娣天真的渴求,落在陆笙羽却是荒唐的笑话,同样也是激怒地他失去理智的最根本原因。陆笙羽手指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仿佛要将她摧毁。
“萧盈娣,你到底存有什么目的?”陆笙羽冷眼瞅着她,好像要将她看穿似的,事实上却是什么都看不透,“看来你早就知道红豆的含义。将刻上你们两人名字的红豆送给你。想必你也知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了!萧盈娣,你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耻!”
陆笙羽气得双眼赤红,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占据了他整个思想,让他已经忘了去思考。
听到陆笙羽说她无耻,竟有种久违的感觉。还记得当初她对陆子衿死缠烂打的时候,陆笙羽也充满鄙夷地对她说:“萧盈娣,你真无耻!”多年之后,再听这句话,她却有些难受,甚至很生气因为她压根不知道红豆的意思。
所以即便被他掐住下颚,说话艰难,但她还是强行地回道:“你以前和芷柔偷偷私会难道就不可耻吗?”萧盈娣许是被气急了,竟不知她骂了陆笙羽的同时也骂了萧芷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