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世家设下的圈套之中,反而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找了一个好帮手,对郑秋林的提议有种深以为然的感觉,低头寻思片刻又问道:“郑兄之言甚是,但不知郑兄所说之利益为何呢?”
郑秋林也是书生一个,如何能知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纠葛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所以只好拿平时从长辈那里听到的牢骚说事:“薛延陀开放自由贸易,任由大唐商贾自由经商此为其一,每年进贡牛马共计十万为其二;另外就是继续压低羊毛、羊奶的价格之类。”
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在数年前,李承乾曾经提议过在边境建立一个边境贸易区,众世家也曾为之而‘不懈奋斗’,但最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圈套,跳进去之后才知道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钱赚,而真正赚钱的东西却一直掌握在李承乾的手里,这让各大世家有些恼怒异常。
而后来突厥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历史,这种边境贸易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世家更是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感觉到上当的世家最后只能眼看着勋贵们从羊毛制品和羊奶之类的东西上大肆发财,而他们却被孤立在这个圈子之外。
所以当郑秋林感觉到有机会的时候,自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听到的那些‘牢骚’,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原则,随口便提了出来,准备万一要是李泰成功了,郑家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分上一杯羹。
而李泰呢,这家伙原本就属于读书读傻了的那种人,情商越来越少不说,书生意气也越来越重,利益之类的东西更是他历来不耻提起的,虽然眼下被形势所逼不得不‘耻’上一回,却也是不甚喜欢,总觉得这样会污了自己的耳朵。
是以听完郑秋林的提议想都没想便说道:“待过上一段时间与那薛延陀相谈的时候,郑公子一同随行可好?”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郑秋林笑着答道。
“嗯!”李泰高兴的点点头,像是解决了一块心病。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自己将要被赶出武德殿的事情,便又开始发愁,总觉得这姓郑的有些不靠谱。
毕竟上次他主动找上门来的时间也说了,薛延陀的事情应该就这样拖下去,而现在却到了拖不下去的时候,如果再拖很可能自己地位不保(自己吓自己),这如何让他能不着急。
然而就在他还没有把心中担忧说出来的时候,却听那郑公子又说道:“殿下,小生来的时候听到一件事情,似乎陛下收了宗室中嫣然小姐为义女,今日早朝的时候更是赐婚给了一个吐蕃蛮子。”
“什么?!竟有此事?”李泰听完之后猛的一呆,感觉事情似乎真的有些脱离控制了。
因为他当初想着与薛延陀和亲的时候,就是准备让那个李嫣然去的,因为除了她,宗室之中再无适龄之女子。
可是眼下,那李嫣然竟然被赐婚,这岂不是等于断了他的退路。
“殿下竟然不知么?”郑秋林从李泰的表现上已经看出了端倪,碟偏偏还是追问了一句。
“这却如何是好!没了那李嫣然,却让何人去和亲?”李泰兀自沉侵在失策中不可自拔,懊恼的摇了摇头。
早知道这样今天早朝就应该去的,如果去了说什么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被一个吐蕃蛮子坏了自己的好事,这却是意想不到的。
“啊!殿下莫不是当初打算让嫣然小姐去和亲?”顺着李泰的喃喃自语,郑秋林故作惊讶道:“可眼下嫣然小姐已经被陛下赐婚,再想挽回难上加难啊!”
“本王知道!”懊恼中的李泰没好气的瞪了郑秋林一眼,也就是这一瞪,李四胖子发现那姓郑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开始的时候李泰以为这姓郑是的在嘲笑自己,刚要发作却听那姓郑的开口了:“殿下的懊恼好没来由,难道殿下不知道其实陛下还有一位义女?此女却是这次联姻最好的人选才是。”
“嗯?”李泰疑惑的嗯了一声,脑中将老头子所有的闺女自己的妹妹都想了一遍,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缺失,不由纳闷的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郑秋林神秘的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新阳郡主,武媚!”
一瞬间,李泰的脸色就变了,他就是再呆也知道,武媚那丫头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李承乾亲自从外面带回来的。
甚至可以是说那武媚就是李承乾的禁腐,把她给嫁出去,这特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想到这里,李泰脸色阴沉,声音一冷说道:“郑兄,莫不是想要害本王?”
“殿下言过了。”郑秋林摇摇头:“据小生所知,那武媚自从回了武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想必当年恒山王总是带着她应该是一时图个新鲜,现在估计是腻了。”
事实真的是这样么?李承乾如果在场估计能大巴掌抽死这郑秋林。
之所以他一直不带小武出来,还不是因为想要雪藏她,不想让她接触过多的事物,以免这丫头将来不好控制。现在到了姓郑的小子这里,竟然变成玩儿腻了,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是斯文扫地。
然而这只是李承乾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想法,李泰并不知情,所以在郑秋林的分析下,李四胖子觉得应该是大哥不再喜欢那个小丫头了,打算让那个小丫头自生自灭。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丝毫没有查觉到世家险恶用心的李泰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又与那郑秋林商量了一下,便议定明天上朝的时候向老头子奏明此事。
……
下午时分,离开了空观寺的郑秋林得意的坐上马车,打算去找个地方喝花酒。
老头子们交待的任务大部分已经完成,只要李泰那家伙明天在朝堂上将事情向上一报……。
“呵呵……”想到李泰奏请李二用小武去和亲之后便会与李承乾彻底撕破脸,到时候李家兄弟反目,斗个你死我活的情景,郑秋林狠狠为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李承乾对外的主张是不和亲,甚至面对战争的威胁都不曾妥协。
小武是李承乾贞观二年从河南那边一路带着回到长安的,又在宫里住了数年,两人之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是玩玩儿那么简单,就算不是亲兄妹,估计那份羁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单就这两点来说,李泰如果奏请和亲,立刻就会遭至李承乾雷霆式的报复,而至于说他最后是否会和亲成功,这已经不再重要。
只要李氏兄弟反目成仇,世家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以后再发生什么对于世家来说真的已经不再重要。
想到李承乾与李泰打的不可开交的场面,郑公子心情十分舒畅,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声,折扇摇的啪啪作响,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三国周郎般的人物。
然而喜出望外的郑公子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成语叫作乐极生悲,也有一个形容词叫物极必反。
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到了人生的巅峰时,他所乘坐的马车猛然一震,在巨大的撞击声中突然停了下来。
激烈的马嘶声中,“哎呀!”“哐……”“嗷……”一连串的诡异声音,乐极生悲的郑家公子头上顶着一个大包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都没看外面的情况便吼道:“混蛋,你怎么赶的车,想要……”
“姓郑的,你特么骂谁!”郑秋林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声音已经将他打断。
嗯?作为郑家大公子,郑秋林不记得长安城中还有谁敢这样骂自己,愤怒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老子特么就是骂……!”捂着脑袋的郑公子骂人的话说了一半陡然住口,脸色变的异常难看。
“说啊,你个驴日的骂谁!”另一个嚣张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郑秋林闭嘴便放过他,依旧步步进逼。
不过郑秋林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愤怒,心中暗骂一声倒霉之后,先是拱了拱手,然后才咬着后槽牙说道:“齐王殿下,眼下似乎是您的马车将小生的马车撞了!”
“你特么给老子装糊涂是吧?老子问你的是刚刚在骂谁。”
宽敞的大街上,李佑的马车与郑秋林的马车打横纠缠在一起,如果按照现代的交通法来看,这就是他在逆行或者说故意在路上‘画龙’所以才导致双方撞到一起的。
可是这货却并不与郑秋林讲是谁撞谁,只是死死咬着郑公子在骂自己,就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郑秋林作为长安城中有数的纨绔,看情形便知道李佑这小子是在找茬。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无人的地方,他小心的陪个不是,装装孙子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眼下却是发生在大街上,那么多的百姓都在看着,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怂了,所以只能硬起头皮说道:“齐王殿下,这里是天子脚下,由大唐律法在容不得你横行无忌,小生的确是一时失言,但也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