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天的雪,红砖碧瓦,亭台楼阁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雪地上的反光好像比太阳还刺眼,让人不能直视。
凌柱放下手里的请柬,眺目远望。
几年前,自己和兄弟已经分了家,而老夫人则留在本家和大哥凌泰一家过日子。
这请柬是大房的嫡女周岁的抓阄宴,不好不去,可是,,,,凌柱摇了摇头,想到老太太还有大哥一家对自己和夫人的态度,就让人不喜啊!
老太太嫌弃钱氏的出身,所以一直对她有所不满,而且进门之后也无所出,却不让老太太安排人在二爷的房里,这婆媳关系就更加僵硬了。家里唯一一个侍妾还是老太太在钱氏怀孕的时候硬插进来的。
大哥一家跟母亲一条心,钱氏出于有佟半朝之称的佟佳氏家族,可是钱氏并没有因此就而傲慢,反而善待婆婆和兄嫂,知书达礼,贤惠非常。
凌柱对钱氏是很满意的,加上进来又添了个闺女,两人的感情得到升华,可老太太许是因为玉珠是女孩子,更加看不上钱氏了,每次回门都冷嘲热讽,让凌柱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两人成亲多年,偶得一女,虽说刚开始凌柱稍稍有些失落,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和玉珠相处时间长了,对女儿的疼爱也就让她抛下了重男轻女的念头,可想到,如果带着他们母女去参加东府的宴会,可不又得受气隐忍,别说钱氏,玉珠那么小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
自己多年来惦记着一家血亲,总是对钱氏安慰再安慰,对母亲忍耐再忍耐,对大哥,大嫂也是恭敬有加,可大哥自从得了八阿哥的眼,进入到八阿哥的行列,就更加的对自己一家看不上眼了。
凌柱是真的不想带着夫人女儿去遭那个罪,多年下来,凌柱对母亲的孺慕之情也早在老太君的咄咄逼人,尖酸刻薄中淡漠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夫人和孩子,但,若是不去,只怕本家会把不孝的罪名按在自己一家身上吧!
自己是无所谓,但钱氏,凌柱愁眉苦脸的走进屋里,就看到钱氏哄女儿,逗女儿乐的画面。
钱氏并没有因为生了个女儿而薄爱她,相反的,真真是把这个女儿当做眼珠子在疼,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女儿身上。而且当她感受到女儿对自己的依赖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放在她面前。
钱氏靠在床头,右手环着玉珠,左手伸在玉珠的眼前,而玉珠则伸出小手,希望能够抓住这个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东西,然后再塞到嘴里。还不停的,哟,哟,说这话。
凌柱看着这一幕阴霾尽散,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脱掉外衫,只着中衣走到母女的身旁,加入到玩乐的阵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带到玉珠终于累的睡下,钱氏给她放到了床里头,盖上玉珠自己的小棉被,让她安睡。
夫妻俩就靠在床边,依偎在一起,说着话。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钱氏有些担心的问道,抬头看着凌柱。虽然刚才凌柱一直都很开心,但钱氏就是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似的。
“哎,”凌柱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
凌柱从外衣里取出了红色的请柬,递给钱氏。
钱氏有些好奇的翻看,然后,也沉默了。
“老爷,我们还是得去吧!”钱氏低着头,把请柬放在手里翻来翻去,说道。
“是得去啊!”凌柱把钱氏搂在怀里,“这次是大哥女儿的周岁宴,礼物你要仔细挑选,到时候,。。”凌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之,是委屈你了。”
“老爷,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有您疼我,还有我们的珠儿,,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看着那些因为失去丈夫宠爱,只能指望孩子的女人,我不是要比他们好多了吗?”钱氏反过来安慰凌柱。
凌柱本来是个闷葫芦,可和玉珠在一起时间长了,性子倒是有点活泼了,话也比原来多多了。以前他哪里会安慰人呢!
“夫人,会好的,都会好的,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荣耀,但我也不能让你被人小看,还有咱们的女儿,我一定会让她嫁给一个能懂她,疼她的人。”凌柱暗暗的发誓。不能让妻子和女儿再受委屈了。
她们的荣耀都来自于自己,富察上次跟自己说的事,可能就是个机会吧!
钱氏不知道凌柱在想什么,但自从她嫁给凌柱,除了老夫人和大房一家的薄待,她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从她总是带笑的眉眼,和周身温润的气质就能看的出来。
她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忍受的住婆婆和嫂子的刁难吧,丈夫能在婆媳关系中站在自己这一边,钱氏真的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夫君,不要担心我们,我会把礼物准备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东府,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钱氏小声的说道。
玉珠上一世的父母将她保护的很好。加上玉珠心思纯净,她总觉得,生命就该是美好的,人人都该是善良的。所以,她最是不耐烦那个虚情假意,还有应酬什么的。也是霍氏夫妻心疼女儿,她不愿意,她们也不勉强,甚至连学业都是照的家教来完成,让玉珠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宅女,并且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玉珠睡好了午觉醒来,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在额娘的榻上。钱氏正在翻箱倒柜,折腾着自己的那些衣服。
玉珠吭吭唧唧的,提醒钱氏自己已经醒了,然后就看钱氏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头一次,无视了自己。
玉珠不觉得委屈,反倒饶有兴趣的看着钱氏的样子,是什么事情让她雍容尔雅的母亲成了这个样子?没听说阿玛要纳妾啊!
玉珠眯起了眼,要是阿玛敢纳妾的话,看自己不撒他几泡童女尿,也让他尝尝厉害。
玉珠翻了个身,一蹭一蹭的来到钱氏的旁边,这技术她练了很久了。
“啊,啊!”被无视的感觉是不怎么地,玉珠不想看钱氏一个人在那忧愁,还有自己不是吗?
钱氏被打断了思绪,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正趴在自己的腿边,黑黑的眼珠子望着自己,嘴边还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串口水也随之流了下来,煞是招人疼。
“珠儿醒了啊!”
钱氏连忙给玉珠抱在怀里,心肝肉肉的哄着,用自己的手帕擦掉玉珠衣服上的口水。玉珠拍着小手,时不时的摸摸钱氏的脸,也让钱氏乐开了怀。
心情好了,心绪就通了。钱氏也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好像被什么难住了似的。让玉珠觉得自己的白痴相还是值得的。
钱氏心里想的是,要是自己给姑娘收拾的整齐点,也许能得了老太太的眼,也不至于如此为难自己夫妻。可,钱氏心知肚明,这要是个男孩儿,老太太还有可能受到影响,而且,自己要是给女儿装点太过,压了大房一头,亦或者稍稍出挑了点,那明天还指不定怎么传自己不知礼数呢!
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小女儿,钱氏暗暗舒了口气,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免不了希望所有的人都像自己一样的喜欢她,看重她。罢了罢了,也许能够不引人注意也是好事呢!
想通了的钱氏挑选了一套黄色的缎面棉袄,然后搭配上白色的小披风,最后还选了一双白色的小马靴。满意的点点头,即不出挑,也不失礼,更难得的是,闺女穿上了也尽显灵慧。
钱氏还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挑选了三对米粒大小的蓝色玉石耳坠,带到出生就被扎了三对儿眼的玉珠上,点了点头。
玉珠看着钱氏严肃的指挥着自己的大丫头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在自己的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已经有年人生经历的她大概体会到,这就是慈母之心,母爱无边吧!儿女在父母的眼里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等到钱氏终于满意,停止了对玉珠的装扮,凌柱正好大踏步的走进了屋子里。
此时玉珠已经成了一个讨喜的娃娃,脖子上挂着金子打的吉祥锁,手腕上也带了一对精致的金手镯,本来还有一对脚环,上面还带着铃铛,玉珠一动,就能听到清脆的叮当叮当声,不过今天的场合不合适,钱氏也就作罢了。这些都是满月的时候凌柱特意去找人打的。
看着被黄色棉袄衬的更加秀气的女儿,凌柱从心里感到了一种为人父的骄傲。这种感觉,他从来没在妾生的长子身上体会过。所以尽管那个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但凌柱却是打心眼里的在疼这个女儿。
“老爷,快坐下歇歇,今天可是辛苦了,英儿,还不去给老爷拿了暖炉来烘烘身上。”钱氏看到凌柱走了进来,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暖茶放在他手里。
钱氏为了去东府的宴会,也是花心思打扮了一番。浅紫色的旗袍让钱氏放佛年轻了几岁,显得跟是人比花娇。三对长长的耳坠垂下来,一走路,就晃晃悠悠的,让凌柱看的心里都热了。有此妻女,夫复何求啊!
他握了下钱氏的手,得到了一个羞涩的白眼,哈哈一笑。
“夫人,给我更衣,然后我们就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凌柱走到床边亲了亲趴在床沿的雨珠然后说道。
凌柱的衣服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他回来换上的,也没什么稀奇,就是比他每日办公穿的稍微华丽,精致了些。
钱氏仔细的把玉佩拴在凌柱的腰带上,点了点头。真的是人靠衣装,本来有点憨厚木讷的人,这一番装扮下来,也有那么写英武气息了。
“甚好,甚好”凌柱看着铜镜,满意的夸道,也不知道是夸钱氏还是夸自己。
终于都准备妥当,钱氏在出发前又检查了一遍。寿礼早已经搬到了马车上,今日凌柱破例,没有骑马,而是和妻女一起乘了府里的马车。
这是玉珠头一次出府,好奇自然不必多说,在马车上也没个消停,在钱氏的怀里使劲抻着脖子,想要往外瞅。
可这大冬天的,帘子挂的厚了很多。玉珠也只能从偶尔被封吹起的缝隙里看到一丝雪白的亮光,偶尔能天到有其他的马车在旁边踢踢踏踏的走过,哎,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居然什么都没看到。知道事不可为的玉珠也只好老实的坐在钱氏的怀里,权当休息了。
她在凌柱和钱氏讨论这次前去抓周宴事宜的时候,大致了解到了两府的关系还有东府的态度,心里早就决定,这天一定要打起精神,看看着古代人之间,到底是如何相处的。
马车晃悠了一下,慢慢停了下来,“老爷,夫人,到了。”赶车的人在帘子外恭敬的说道。
凌柱撩开厚厚的棉布,率先下了马,然后扶着抱着玉珠的钱氏下了马车。
玉珠哆嗦了一下,车里摆着手炉,所以还不那么冷,这一出来,才感觉到,原来这么多年前的京城,冬天也是很冷的。
下了车的玉珠眼睛就不够用了。现在她才为自己曾经觉得这个家的条件比较好而羞愧。
看看人家,门口两尊石狮子,张开着血盆大口,雕绘的栩栩如生,金漆的牌匾上面两个大大的凌府让人感到一份庄严。
门口的小厮是认识二房一家的,所以没有任何阻拦,一家三口就进了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