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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回了家,但却没有睡觉,他没着没落到了整个人都有点发飘的地步,进屋后,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家,就开始坐在沙发上发愣。&
杨洪和苗德江凝重的表情告诉他,焦福通对他所用的停职反省,应该和马千里当初对魏根义的不同。
马千里让魏根义停职反省的目的非常简单直观,就是让魏根义那几个月没奖金和补贴可拿,让他肉疼,让他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背后没有什么其他更深层的意思。
焦福通不是,他是把自己和楚远当成了和马千里斗法的棋子,他把自己和楚远收拾的越惨,马千里的脸上就越不好看。
楚远是队里的老职工,而且没有明显的过错,焦福通现在对他所做的,基本也就到顶了。
柳侠却不是,揽私活是总队和各个支大队都明令禁止的,有这个把柄在,柳侠觉得焦福通让自己现在停职反省,只是因为他还没拿到实实在在能证明马千里为自己揽私活保驾护航从中牟取利益的证据,如果他拿到了证据,等着自己的恐怕就是开除公职了。
想想看,自己的对手,或者说宿敌,最得意最欣赏、当做榜样来塑造和维护的下属,被自己抓住小辫子直接给一脚踩死,对手却因为投鼠忌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种把对方的脸扇得啪啪响的结果,对于焦福通那么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来说,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
柳侠甚至能够想象出焦福通得意的笑容。
可如果仅止如此,柳侠的惶恐还不至于如此深,他更担心的是,焦福通不会满足于仅仅只是打马千里的脸。
暗地里给下属私自承揽的工程盖单位的公章,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说小,被当做当下众多不正之风中的一项,下边的人议论议论、领导会议上敲打两句,也就过去了;
说大,也就是如果有人成心往大里闹,上纲上线,那么即便这件事不能把马千里从副局长的位置拉下来,也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给马千里的威信带来负面影响。
因为按照正常的推断,马千里愿意给柳侠盖章,必定是中间拿了好处的。
徇私舞弊,吃下属的好处,最后却又保不住自己最信任和最欣赏并且已经拿了人家好处的下属,这样一个连环套一旦成功,马千里无论是做为领导的职业操守、掌控能力,还是做人的基本道义,都会遭受质疑,这岂止是被打脸,简直是脸被打得稀巴烂后再直接被泼上满头满脸的大粪。
柳侠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开除,失去拼命考上大学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失去每个月稳定的工资和奖金收入,从此变得像无根的浮萍,今天挣一笔,明天后天大后天可能就是坐吃山空,而且,被开除了还要连累对他帮助最多的马千里、
柳侠此刻的惶恐无助仅次于猫儿牛奶中毒和这次知道猫儿得的是白血病时的心情。
他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却不知道现在该找谁说。
猫儿就不用说了,别说他现在的经历不足以为柳侠提供具有可行性的建议,就算是他能够,柳侠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大哥不行,大哥现在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操着全家人的心,自己这事如果让他知道,大哥非得急白了头发不可,而且,大哥没有在单位呆过,在这件事上能提供的意见应该也不多,跟他商量,只能是平白多一个跟着担心的人。
四哥柳钰更不行,柳钰到了正事上嘴很严,但他那一点也藏不住心事的脸,估计回到家,三句话不出就能被柳长青诈出真相。
在资本主义制定下生活了四年的柳海也不行,思维方式现在不在一个空间,他肯定就一句话:“孩儿,咱不受那个鸟气了,辞职,六哥会挣钱,六哥养活你。”
五哥,至少这会儿不行,柳凌今天中午三节课。
唯一剩下的就是三哥柳川了。
柳侠看看表,才十点十分,他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决定只管给三哥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早点回来。
柳侠刚探身拿起电话,就听到有开大门的声音,紧接着,高跟鞋和自行车的声音传了进来。
柳侠站起来喊了声:“三嫂,你回来了?”
晓慧放好自行车,提着一袋子青菜推门进来:“吔?你搁家咧幺儿?”
柳侠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事太大,自己都没准备好之前,他还不想跟晓慧说。
晓慧看到了柳侠放在沙发上还未收拾的提包:“幺儿,你是不是先去见那谁了?最后咋说的?你回来还没睡咧吧?瞌睡不瞌睡?”
柳侠提起包跟着晓慧走进餐厅:“嗯,见杨书记跟工会苗老师了,新队长开会没时间见我,他们叫我回来歇会儿。夜儿黑我搁火车上睡了一大觉,现在不瞌睡,你刚进来哩时候,我正打算给俺三哥打电话,叫他早回来一会儿咧。”
晓慧闻言脱口而出道:“可不敢幺儿,要是叫吴文明那赖孙知了,您三哥别说早回了,恐怕到点儿也别想回来。”
柳侠本来已经走到主卧门口了,听见晓慧的话他一下转过了身:“啥意思三嫂?吴文明欺负俺三哥?”
柳侠的话,一下打开了晓慧的话匣子,她把柳川昨晚上就弄好的饺子馅儿和面从冰箱里拿出来,让柳侠过来帮她擀皮,两个人坐在餐厅里,一边包饺子,一边说柳川现在在单位的事。
柳川不想让家里人替他担心,在柳凌和柳侠他们跟前也不许晓慧露一点口风,所以家里现在没一个人知道,柳川现在在队里日子非常难过,原因就是那个空降来的吴文明。
吴文明,用现在公安局大部分人的话说,那就是个权力暴发户,标准的小人得志,颠三倒四,和金钱暴发户用手指粗的金项链金戒指来炫耀自己富有的行为相比,祖上十八代都是平头百姓、一朝有个亲戚当官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时时刻刻都一副天下舍我其谁派头的吴文明更让人无语。
吴文明除了第一天到单位报到时,在全体职工会议上礼节性地做出了点谦虚的表现,以后的日子,他把仗势欺人、狂妄嚣张和横行霸道这些个词汇用行动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到夜市小摊上吃饭都打欠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说了,只说吴文明在单位。
吴文明到刑警大队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刑警大队的规章制度,由他口述,副大队长执笔的新制度,很多细节精确到就差没把人名给写上去了。
比如:用车制度,吴文明规定:除了大队长,其他人(包括副大队长和中队长)没有权力擅自调动和使用队里的任何车辆,如果办案需要,需由中队长向他提出申请,他批准后,把车钥匙交给中队长,车子使用完毕,必须由中队长亲自、马上上交大队(也就是吴文明本人),下次有需要,继续申请。
他解释“使用完毕”的意思是:车子从外面回到单位了,就是这次申请的使用权已经完毕了。
有人有疑问:“办案中间中午回来吃饭,下午还要用车,那也得再申请一次吗?”
吴文明的回答是:“你他妈没脑子?这么简单哩事还得叫我再说一遍?车都开出去一圈又开回单位了,当然就算使用完毕了,下午再用当然得再申请。”
柳川这几个月就申请过三次用车,全部是去要原城公安局办事。
至于办案,他们的案件一般都在荣泽境内,自行车就足够了,这是两个中队弟兄们共同的意见。
二队长张小田一次也没申请过,他姐夫是二轻局的一个科长,人家科里有辆小面包,张小田每次去原城,都是找他姐夫借车。娶个老婆是女皇
柳川劝张小田说:“你去原城是办单位的事,不应该自己搭钱或搭人情,咱能将就的时候就将就,不能将就的时候,也不用怕他,毕竟那是单位的车。”
张小田的回答是:“我搭多少钱欠多少人情都认了,只要别让我看见那条疯狗。”
柳川今天早上去接柳侠的车,是治安科科长汪鹏听说柳川要去接柳侠,昨天下午下班时,主动把自己科室的一辆车开到大门外,等着柳川。
治安科是全局最忙也最热门的一个科室,刑警队的工作却是有张有弛,刑警队不忙的时候,柳川没少帮汪鹏的忙。
治安科接到严重的打架斗殴事件报警时,汪鹏最先想起来的就是柳川,尤其是晚上,一听说有打群架的,治安科几个小伙子几乎想也不想就会说:“咱叫叫川哥吧。”
荣泽城边几个村子里的小青年凶悍无忌,并且中间有几个老刺头进公安局次数多了,也懂点法律知识,出警的人如果太弱,他们就敢趁黑趁乱连警察一块打,当然他们心里也有分寸,不会打太重,被抓后则学着香港黑帮电影里的人物,耍死狗,什么都推到天黑没看清楚上,啥都不承认。
柳川带人去的话,基本不用他动手,打群架的双方就会默契地一哄而散。
治安科回去后只需要写一个非常简单又体面的出警记录就可以了:当场调解,劝退双方,未造成人员和公物损失。
双方皆大欢喜。
随着年龄的增加,柳川对这些爱打架的孩子的处理越发温和。
本来就是些本质不坏的小青年,因为家里的地大部分都被征用了,村里年底有分红,没有衣食之忧,家里没活儿需要他们干,又没人给安排工作,这些半大孩子也不爱上学,过剩的精力没地方发泄,就学着黑帮电影里的混混们,没事找点刺激,真让杀人放火他们也不敢,就是这么成天价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仇恨,今儿我截着你打一顿,明儿你再找一帮人截着我打回来,如果不是有心怀叵测的人从中操纵,他们一般干不来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公安局不收拾他们不行,收拾太过了也不行,一直就是这么驱散或抓到看守所住几天给点教训,等过个三两年,结婚生子后基本就好了,当然,下一波惹事毛们也就又长起来了,警察和小地痞们较量的又一个轮回开始。
治安科的人都比较喜欢柳川处理这种事情的方式,简单高效。
继续说吴文明。
吴文明还制定了十分严格的考勤制度,规定刑警队所有成员(当然不包括他自己),上班时必须提前五分钟到岗,否则就视为迟到;上班时间内,没有他批准,不准离开刑警队的小院,他随时查岗,查岗时不在的,无论有什么理由,都视为旷工;如果说自己是上厕所,两分钟内必须赶回办公室……等等等等。
这个制度听起来完全没问题,甚至还很正直上进。
但事实是,吴文明可能早上七点就到单位查岗,也可能两三天不露面,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主要取决于吴文明前一天饮酒的量,剩下的部分取决于他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试试防盗。明天换回来。
**后天还会有。
那辆福特皮卡真被陆光明买下了。
王德邻拿着三十五万来找柳侠,柳侠只肯收十五万,也就是猫儿提前支付的部分。
王德邻说:“柳岸我们俩有约定,柳侠你这样不是让哥哥我为难吗?”
柳侠想了一会儿,拿过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张借条推到王德邻面前:“那多出的二十五万算我借你的吧,正好我最近急需钱,以后我跟我们柳岸一起还。”
王德邻说:“柳岸也给我写的有条子,你就不怕到时候我讹你们两次钱?”
“不怕,”柳侠端详在手里的卡说,“现在欠债的都是大爷,您尽管来。”
王敬延回到隔壁,把借条放在陈震北面前:“喏,你小叔子属柳下惠的,油盐不进,后续事宜你自己解决。”
陈震北拿过那张纸,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柳家兄弟们读书写字都是由柳长青启蒙,而且他们从小到大都临摹一样的帖子,所以随手拈来的时候,因为个人习惯和心性的缘故,他们的字体可能还会有些微的差别,比如,柳凌的偏瘦削刚劲一点,柳侠的偏自由飞扬一点,但如果是规规矩矩写正楷,他们的字几乎无法区别。
陈震北看到借条时,柳凌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后的柜子里就有好几张这样的借条,只是归还柳海出国时借的一千美元,柳凌先后就更换过六张这样的条子。
“别难受了震北,”王敬延看着陈震北片刻的失神之后,十分小心地把借条夹进一个日记本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吗,总会好的。”
陈震北笑了笑:“嗯。”
他每天都在祈祷着明天会更好,可每当他想起自己和爱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几款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法律条文就会挤进他的脑子里。
陈震北不能把那些恶心肮脏的词汇和自己干净纯粹的爱人联系在一起,只是想想可能有一天,会有人在背后指着柳凌的背影说,“看见没有,就是那个人,看着多帅气正派,其实,那是个恶心的……”,他就想炸裂开来,想挥刀杀人,想一把火烧了这个冷漠残忍的世界。
他们的感情和其他真诚相爱的人们一样热烈而美好,他们只是正好性别相同,仅此而已。
“正正在卓峰哥那里还好吗?”王敬延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翻着。
卓峰是卓雅最小的哥哥,他是周家唯一一个支持卓雅和程立峰的人。
知道陈震北和柳凌的感情后,王敬延偷偷查阅过有关的法律条文,对于两个人的未来,他看不到一点希望,所以,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扯点其他,转移话题。
“白天好一些,”陈震北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关上,“幼儿园里同龄的孩子多,有人玩;晚上还是哭得厉害。”
“你和程立峰联系上了吗?”王敬延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杂志,“我今儿早上在医院碰到阳子和老西儿,阳子说他要找人宰了程立峰。”
卓雅是和陈震北他们一个大院长大的,在被迫和陈震北结婚以前,她和陈震北、罗阳几个人关系都很好,哥儿们的那种。
“让他别胡闹,程立峰的处境远比我们艰难,”陈震北变了脸色说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在这里,在这样除了我们自己的亲戚朋友、出了门就没人认识你的超级大都市里,我们的父母尚且因为畏惧舆论不惜葬送孩子的幸福,程立峰他所面对的是什么?”
陈震北看向窗外:“曾经是一个村子的骄傲,待遇优越的飞行员,被推荐上军校,提干,人人艳羡,却在风华正茂的年龄、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被发配回原籍,成为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县城的一道风景……一个笑料……”
他转向王敬延:“同一件事,因为我们的地位不同,我和卓雅唯一的损失就是不能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而他们,却要失去他们十多年拼了命地努力才争取到的一切,……,人言可畏,对外人来说只是平平常常几个字,对于置身其中的人,你无法想象……”
春天的时候,他趁一个周末带着陈墨去了东海,因为没办法提前联系,他还担心到了地方找不到人。岳飞之血战中原
到了汽修厂,一提程立峰的名字,马上有人帮忙去喊,那人还随口说了句,程立峰啥时候都在,三四年了,就没见他休息过,逢年过节都是他值班。
汽修厂是个效益不佳的小单位,没有职工宿舍,程立峰在说城不城说乡不乡的小城边缘租了一间房子,里面的陈设像部队的宿舍。
陈震北问:“你家里人不会经常来看你吗?”
仲春时节,阳光灿烂,那间小小的屋子却一室清寒,即便墙角摆着一只电炉一个小锅和两只碗,也感觉不到一点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同样的单身,他还记得柳凌说过的柳侠和猫儿的房间:有小狗和猴子图案的高粱篾帷席,海蓝色带荷叶边的窗帘,同色的被褥铺盖,被猫儿塞在柜子里据不肯拿出去用的花枕头,墙壁上色彩艳丽的画……
只是想象一下,他都能感觉到那个房间浓厚得化不开的家的温馨。
程立峰抚摸着坐在膝头的小女孩耳边的头发,淡淡地笑着说:“开始来过两次,现在,他们大约希望我从来不曾存在过吧。”
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陈震北可以想象,在那个家家户户都相熟的村子里,程立峰当初有多风光多让人羡慕,现在就有多难堪多让人幸灾乐祸。
程立峰做为那只凤凰本身,坚强地承受了从凤凰到落汤鸡的转变,可曾经沐浴在他凤羽光华中享受别人仰慕的亲人,却忍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
“他们家的人肯定宁愿程立峰因为啥在部队牺牲了,这样他们最多伤心失落一阵,很快就过去了,现在这样,多没面子啊。”汽修厂一个老家和程立峰家村子离得很近的年轻人不止一次这样说。
“他会不会是被卓家威胁着被迫结的婚?”王敬延问。
程立峰的婚礼仪式是在县城办的,女方按当地风俗三天回门,但回门后就没有再回来,而程立峰一周后辞职离开。
这是让王敬延猜测的依据,因为如果程立峰是迫于家庭的压力结婚,那他肯定会回村办仪式,向乡亲邻居昭告他结婚的消息,给家里一个交代。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有证据。”陈震北说。
他派去打听情况的人只了解到程立峰娶的那个女人叫钱小桃,是东海一个偏远乡村的寡妇,跟前有个十岁的儿子,还有个双目失明的婆婆。
听那个人的描述,陈震北觉得钱小桃家里贫穷的程度和柳凌小时候柳家岭大部分的家庭差不多。
钱小桃所在的地方,重男轻女严重,钱小桃好像不认字,她淳朴但不木讷,除了名字和一张结婚证,她对程立峰一无所知。
虽然钱小桃没有直接承认,陈震北派去的人还是认为,程立峰肯定给钱小桃留下了一些钱,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某种约定。
“卓伯伯也真够可以的,”王敬延摇摇头,“卓雅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他居然还不肯妥协。”
陈震北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对卓正山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
卓雅再次提出离婚,不到一星期他们就得到了程立峰结婚的消息;卓雅割腕住院,卓正山命令所有卓家人都不许探病,一直都比较叛逆的卓峰把陈墨接到了自己家,他便下命令以后没有他的允许,卓峰不准进卓家大门。
既然已经如此绝情,他为什么不把卓雅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干脆断绝关系了事呢?
做着比断绝关系还绝情的事情,却还要把卓雅的人生牢牢地操纵在自己手中,陈震北真切地感觉到了权势所带来的人性的悲哀。
王敬延接个电话离开了。
陈震北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进了卧室,躺在空空的大床上,虽然满脑子都是事,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隔壁。
曾广同舒服躺在竹椅上,看着柳侠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银行/卡,含笑不语。
他虽然是长辈,可是柳家的孩子在没有他帮助的情况下都长得非常好,所以除非这些孩子明确地向他寻求帮助,他是不会随意干预这些孩子的决定的。
柳侠看够了,突然对曾广同说:“大伯,过一段,我有可能需要跟你借钱。”
曾广同说:“好,大伯觉得□□幸。”
柳侠知道曾广同这句话是调侃自己老把他当做外人,也不介意,犟着鼻子说:“大伯,我是不是脸皮可厚、可热粘皮?光叫给身边哩好朋友出难题,跟他们借钱了。”
“没,”曾广同摇摇头,“你能跟我开口我觉得可高兴,总算搁你心里没把大伯排到黑/德清他们后头去。”
柳侠嘿嘿笑:“你说啥呀大伯,老黑他们咋能跟你比,咱是自家人,要不,我会看你一回来就叫你给猫儿画画?你哩画恁贵。”
猫儿电话里给柳侠描述了自己住的地方,柳侠在脑子里幻想出了个空间图,发现猫儿床对面缺一副画。
他本来是让柳海给画的,结果柳海打电话报信说丹秋怀孕了,妊娠反应严重到几乎水米不进,听着柳海担忧的样子,柳侠放弃了让他画画的打算。
他觉得画会带着创作者的情绪,柳海现在的状态,画出来的画肯定不会太美好,他想给猫儿的是一张充满快乐的画。
曾广同这次去东瀛近两个月,据他自己说又豪赚了一笔,心情十分的好,于是柳侠就请他给猫儿画一幅画,能让猫儿一看就高兴的画。
曾广同说:“总算你还知跟大伯是自家人,这画你要是叫小海或者新庭画,那大伯以后来这儿吃饭睡觉都得想想,是不是幺儿嫌弃我了咧。”
柳侠跳起来往厨房跑:“呀,大伯你不说我都忘了,该做饭了。”
柳侠吹着口哨添水、淘米、洗菜、切菜。
接到猫儿彻底痊愈的那个电话后,柳侠一直都是这种亢奋状态。
那天,他打了半夜的电话,第二天早上,又跑去给祁清源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把当时正让老先生看舌苔的病人唬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磕完头他就开车回家了,如果不是要加油,他一路上连服务站都不想停。
大半夜的摸回柳家岭,又笑又闹把家里人挨着给祸害了一遍,凌晨两点秀梅和玉芳又给他包了顿饺子庆贺。
他在家比柳小猪还舒服地过了一星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去栖浪水库转了一圈。
一周前回到京都,他满怀激情地开始找工程,虽然目前一个都没确定下来,他还是热情不减。
大乖猫好了,身边还有五哥、小葳和小蕤,柳侠觉得人生简直不能更美好。
工程是小事,只要肯找,总会有的。
一首接一首欢乐的口哨声里,饭做好了,菜做好了,柳侠出来,继续坐在海棠树下陪着曾广同聊天,等着柳凌和小蕤回来再一起吃饭。
书房的电话铃欢快地响起,柳侠高兴地跑进屋去接。
柳川说:“幺儿,你要是方便,这两天回来一趟,要是那一万美元暂时没用,带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