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名叫郭行羽,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角色,因为争夺道观的监院的失败,愤而投身丐帮,代表丐帮净衣派系的利益,在边城做起了香主。
在道门之中,一座道观就相当于佛门的一座寺院,道观监院就想当于寺院方丈。 而道门真人则是指道法高绝的人,只差一步就达到宗师之境,比住持一座道观的监院还要高一个层级,普通习道之人,则只能称之为道士、道长、羽衣客之类。
这样看来,叱咤江湖与魏阙,点燃蒙古铁骑南下中原的镜月真人,确实非同一般。
郭行羽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栽在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手中。
太阳穴猝然遭遇重击,半边脸都塌陷下去,他整个人侧飞而起,剧痛难忍,眼前一片黑暗,旋即狼狈的跌在地上,惨嚎连连。
夜越深,西风越烈,穿墙越巷,巷墙上一溜绣旗狂舞。
风卷积雪,在冰冷的月色下,恍若玉龙长空酣战,鳞甲满天飞扬。
郭行羽凄厉的惨嚎,被漫卷的风雪还有巷墙上猎猎飞扬的绣旗淹没,如同几颗石子溅入池塘之中,在这风雪之夜,如果不聚精会神的仔细聆听,百步开外,已然弱不可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挟着对哥哥受伤的刻骨仇骨,小勇嫩声嫩气的怒喝连连,抢步跟进,挥手之间,中空的犄角发出呼啸的鬼音,恍若死神手中的夺命镰刀,刚猛无滔,霸道无比,一犄角狠狠砸向老道的脊背。
喀嚓喀嚓!
密集的骨裂声响起,小勇一犄角就将老道半边肩胛骨砸得粉碎。
这一式重击,反而将昏昏沉沉的老道砸得清醒过来,张嘴喷出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老道惊见一根嶙峋的犄角呼啸有声,起落间,恍若青天崩塌,狠狠砸向他的后胸勺,吓得亡魂皆冒,当即顾不上深入骨髓的痛楚,手脚并用,往前一蹿,霎时间向前蹿出了大半个身子。
初步掌握犀牛九式的小勇,生猛得一塌糊涂,连续三击,紧凑连贯,彻底将郭行羽砸懵了。
喀嚓喀嚓!
密集的骨裂声再次爆豆般响起,这一击,再次报废了郭行羽的一条腿。
悲催的郭行羽,面色涨红,憋住一口老血只为憋住一口气,生怕自己一口气没憋住,彻底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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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王同进被郭行羽闪电般挥起的洋铜水烟筒点在额头之上,一边脚尖连点身形暴退,一边掏出手绢揩了揩面颊上的血水,旋即按住额头上血肉翻卷的伤口。
说时迟,那时快,待见小勇凌空扑击而下之时,大喊一声,声音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即希望小勇一击建功,又希望小勇转身逃遁。
毕竟,郭行羽挥手之间,足有两三百斤的巨力,轻易就击溃了王同进的攻势,那怕小勇比王同进力量雄浑一些,也不是小勇能够匹敌的。
王同进近来悉心研习全真心法,深知两者的差距,他虽然没有小勇的力量,但自已身法步伐较之小勇灵活,但郭老道挥手之间,就将他引以为傲初窥门径的【龙骧虎步】打乱,甚至连龙骧虎步【移形换影】的【玉环步】施展开来,都没能避开老道当头袭击快逾惊虹的洋铜水烟筒,心中的担忧可想而知。
红尘一生,不仅有着激动人心的杀伐,还有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深。
一咬牙!王同进迈步冲上前去。
眼见得小勇一击得手,王同进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瞬间兴奋得大叫道:“打死他!打……”
这里,不怪王同进小小年纪,居然狠绝到打生打死,任谁恨根深种长达五年之久,一朝爆发,绝逼是冲天怒气高千丈!
正是这个猥琐的老道五年前以择墓地看风水的油头、吃了王氏屠宰厂仅有的一只大红公鸡,导致了王同进十二岁的生命之中,不仅没有肉吃,这五年来,连蛋都没得吃。
孤阴不生,没有了大红公鸡踩背授“精”,母鸡也就不下了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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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衣食无忧的年代,人们很难对“即没有肉又没有蛋”的生活有多少切肤之感,更多的是对绝谷经年不饥、绝水经年不渴的道家辟谷之术的憧憬。
当然,时代不同,如果把“即没有肉又没有蛋”,换位变成“即不让耍手机又不让打网游”,Oh,MyGod!
辟谷之术纯粹是扯蛋了,饥渴难耐的人到是很容易成为食人生番,沙漠中渴到嗓子冒烟的人先杀马再喝尿然后象吸血鬼附体般又瞄向身边同伴的脖颈到是真的。
就像京剧《锁麟囊》演的,当饥荒蔓延开来,一些善良的大户人家施以善举开粥棚,救了不少象薛湘灵那样饥寒交迫的弱女子,但灾祸时间一长,几个善心的财主总是解决不了问题,更大的惨相也就接踵而至。
饥饿如影随形的日子,总是刺激着老实巴交的中国农民,纷纷揭竿而起,掀动一个个王朝盛极而衰走向改朝换代的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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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他,打死这个让我们没有蛋吃的坏老道!”
小勇听到哥哥的怒喝,更是生发起同仇敌忾的怒火,一想到正是这老道让哥俩五年来连蛋都没得吃,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再次抢步上前,奔行之势,恍若犀牛践踏,身后炸起一个个脸盆大的雪坑,雪泥四溅,手中挥舞的犄角搅动狂舞的风雪,狠狠砸向老道狼狈的身体,气势恢弘,杀气沸盈。
这一犄角下去,郭老道绝逼凶多吉少!
“飕”的一声!
濒临绝境的老道,突然抬起一只手,只见他袖中飞出一支长约五寸、粗若筷子的精巧箭矢,破空有声,寒光凛冽,直袭小勇瘦弱的胸膛。
“袖箭!”
这太突然了!
王同进脚步一顿,发出一声惊呼,整颗心都为弟弟的性命揪紧。
小勇亦是一惊,但他并没有慌乱,对于一个天天屠牛的小伙计来说,小勇无数次见到一刀捅入牛脖子之后,哀鸣中的牛,猛然弹动蹄腿的狂野声势,甚至还有健牛弹动之间挣开缚腿的绳索,四只铁蹄划破空气唳啸有声,触之即伤撞之即折,而他依然能够抱着血桶灵巧的避开。
叮!
但见小勇前冲的身形一顿,将身一踅,兔起鹘落间,下砸的犄角陡然一顿,斜斜一撩,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一拔,将疾掠而来的袖箭拔得斜飞出去。
天生的武学奇才,理当如此。
偷袭失手,老道脸上的狞笑瞬间凝滞,死气沉沉的双眼之中露出了骇异的神色,为小勇神一般的应变震得魂飞魄散,他那因为剧痛一击之后即软软垂下去的手再次艰难的抬起来,袖中再次响起轻微的机括声,又一根袖箭蓄势待发。
“呜!呜!”
没想到大黄狗居然没死,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缓缓的爬起来,抖落一身风雪,一双血红的狗眼散发着仇恨的光芒,死死盯着老道,啪嗒啪嗒的迈开矫健的四腿逼上前来。
“呼”的一声,大黄狗冲锋了,一道劲风掠过,金黄色的狗毛迎风狂舞,速度之快,恍若一匹四蹄翻飞的金黄色小马,狰狞的狗嘴一下子就咬住了老道的屁股,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块血肉,血水四溅,不忍卒睹。
老道再次发出悲怆的哀嚎,身子狂颤,带动手臂,歹毒的袖箭瞬间失去了准头。
失去准头的袖箭依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光,划破飞舞的雪花,“哧”的一声射入巷墙之内,直没至羽。
王同进瞥一眼直没至羽的箭矢,小心肝一颤抖,为机括类暗器的破防力而震惊。
“小心!”王同进再次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郭行羽不知用了什么刺激潜能的邪法,但闻他浑身筋骨陡然发出嘁哩喀喳的爆响,就势一滚,手脚并用,如同一只折了腿的大蜘蛛般,狂飙而去,连狠话都没顾上撂一句。
大黄狗嗷嗷叫着急追而去,再次引来大街小巷一片狗吠声。
“死来!”
小勇开口叱喝,恍若一头矫健的小狮子,迈步追了上去。
但郭老道的身影越来越快,逃蹿之迅捷,竟然不亚于普通骏马的速度。
宜将剩勇穷寇!
小勇奔行之际,看看郭老道远去的身影,猛然将身一蹿,整个身子蹿起一米多高,势若三步上篮的灌篮高手一般,抡起手中的犄角,狠狠的甩将出去。
圆月弯刀状的犄角,当空打着旋的飞掠而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风雪深处。
“啊!”
伴着郭老道凄厉的惨嚎声传来,气势如虹的小勇,这才嘴角一抽,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返身奔回,迎向紧追而来的王同进。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四只漆黑的眼睛在雪夜中放射出夺目的光芒,不约而同的咧开嘴就笑了。
回到家中,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撒上一撮香灰,系上红稠巾,兄弟俩坐在火坑旁,将火势拔弄得熊熊燃烧,兴奋的谈论着一只只恶狗蹿出小巷,恍若群狼逐猎般追咬郭老道的阵仗,笑得没心没肺。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一方高兴到了极点,对手方必然悲催到极点。
郭行羽被一群恶狗追得惶惶若丧家之犬,真正是比狗还要狼狈。
好不容易摆脱狗群,筋皮力尽的郭行羽,恶狠狠的呢喃道:“两个臭小子,还有那条破狗,你们等道爷缓过这口气来……”
没等他将狠话撂完,惊见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子。
郭行羽定睛一看,两颗眼珠子刹那间鼓出眼眶,看着旋风般逼上前来的人影,牙齿打着颤的连道几个“你,你,你……”
头顶月光清冷,满地雪花如银。
在这风狂雪舞的夜,只见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脸上遮着丝锦黄纱巾,只露出流海下一对柳叶般的细眉,还有婀娜细眉下一双动人的剪水美瞳。
那双眼睛太迷人了,很大,漆黑的瞳孔占据了大半个眸子,余下一点白,就显得分外白,发着光。
噗!
黄衫女子裙踞飞扬,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就象飞一样,鬼魅般欺上近前,手起手落,褪落的衣袖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翻腕之间,一记手刀,狠狠地砍在郭行羽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