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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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东大陆几千公里外,连绵着高低起伏的雪山,这些高耸的山峰长年积着皑皑白雪,且不曾消融,被世人称作‘万年雪山’。

风雪萧瑟,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藏身于雪山脚下的旅馆里点起蜡烛,这样的旅馆在雪山小径中极为少见,因为环境恶劣,长年冰寒,物资输送极为困难,更重要是客人稀少,几乎不怎么盈利。看店的老板姓朱,是个中年人,面色和善,留着两撇山羊胡,旅店的壁炉烧得不旺,店内有些细微寒意,朱老板将手揣在袖子里,抬头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应该不会有客人了吧。

还没等他收拾东西上楼,一阵‘扣扣’的敲门声响起,朱老板纳闷的走上前去,打开门一看,是一个披着斗篷的旅人,身上沾满雪花,眉毛和胡须上沾着冰渣,想必是在风雪里走了很久的路。

“老板,我要一些食物和热水。”旅人站在门口,伸手递过两枚铜币。

“哎呀,快到屋子里来烤烤火,你这样会冻僵的!”朱老板皱着眉,道:“你还要继续上路?风雪越来越大,你会冻死在路上,现在可是隆冬天气啊!”

旅人沉默了片刻:“我没有钱。”

“先赊着!”朱老板不由分说把他拉进旅店,麻利的倒了一壶热水,让他脱下满是雪水的斗篷,挂在火炉上烤着。

旅人感激的望了一眼朱老板,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光杯子里的热水,温热感从胃里一路扩散开来,全身散发一阵燥热,他下意识的活动筋骨,好在身体没有冻僵,暖和下来后周身血液都开始迅速流动。他摘下背着的行囊,掏出两块冻得邦邦硬的干粮,放在火炉上烤着,不过一会儿,烤干粮的香味悠悠飘了出来,他似乎是饿得紧了,抓起干粮就往嘴里塞,只是干粮还没完全解冻,里面硬的像块石头,他就把干粮放在热水里泡开,就着热水狼吞虎咽起来。

朱老板坐在柜台上,打量着吃干粮的旅人,他的年纪大概在二三十岁左右,蓝瞳,黑色的头发有些卷,大概是湿了的缘故,一截一截垂在脸侧,黑发是东陆人特有的颜色,而他还有着西方人的蓝瞳和卷发,显然这是一个混血人种。他只身一人行走在雪山里,神色匆忙,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朱老板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背上的长物上,那个长物被破布包裹着,应该有两米长,朱老板不由大吃一惊,方才他竟然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人背着这么大的东西。这样一个两指宽,长余两米的匣子甚至可以放下一支重型火统,朱老板不禁开口道:“小伙子,你的包裹里装着什么东西?”

年轻人突然扭头盯着他,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朱老板哑然,脸上表情一僵,旋即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对了,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从东边过来的吗?”他岔开话题,道:“听说东边的村子闹雪灾,饿死不少人,这个冬天那么漫长,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熬过去。”

年轻人木然的点了点头:“我路过的地方发生了雪崩,好几个村子都被大雪淹没,听活下来的人说,是一头冰霜巨龙从雪山中醒来,无意间触动山脉,引发一场大雪灾。”

朱老板闻言,长长叹了口气,万年雪山的冬季极为漫长,一年中有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都处在冬季,其中从十一月到来年一月为隆冬天气,现在才十一月初,不知道那些侥幸在雪灾中活下来的人该何去何从,失去得以庇护的家园,人类在大自然里无疑是最脆弱的动物,任何一种动物都可以轻易杀死他们,更何况还有这样恶劣的天气和连绵不绝的冬雪。

“要是光明帝国还在的话,救援的士兵应该已经在寒冰小径上了吧……”朱老板叹道:“自从红月帝国占领东大陆开始,万年雪山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国家不再关心人民的死活,别说救灾物品了,他们甚至不在万年雪山设立驻点,就这样任由一个地区的自生自灭,就算是再残忍的君主,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冷血无情吧!那群西方的杂种,他们只知道盘剥人民,你知道如今的赋税有多重吗?帝国每年要饿死几十万人,这还是只在大部分地区,一部分北方边境的小城,他们连农民的种子粮都不放过,没有种子,来年田地只能荒废成杂草地!他们只知道开战,征伐,吞没周边的城市,这样的帝国永远不可能长久!”

年轻人默默的坐在火炉旁,蓝色的眸子里映着淡淡火光,他微微叹息,轻声说道:“又开战了啊……”

声音很小,连他自己都听的模糊,炉火烤的身体暖洋洋的,他有些困乏,眼皮越来越沉重,好似有什么在耳边轻声叼念着,声音异常柔和。很快的,年轻人倚着墙壁睡着了,连日的疲倦终于击败了他。

炉火旁传来细细的呼吸声,朱老板瞥了眼他熟睡的模样,透过昏黄的烛光,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皮肤异常的白,睫毛修长,垂下来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柔软,他睡得十分安详,手里还抱着那个沉重的匣子。

“肯定累坏了吧!”朱老板心想,走过去盖了一块毯子。

炉火旁十分暖和,朱老板干脆也倚着墙壁坐了下来,双手揣在袖子里,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有无数怪物在深夜里呜咽。朱老板掏出烟壶添了些许烟丝,就着炉火点燃烟壶,啪嗒啪嗒的抽起了旱烟,烟草的香味化作一缕一缕白色的云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人一旦到了中年,想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担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朱老板一个人在这个旅店里呆了快二十年,从前光明帝国尚存的时候,生意还算做的凑活,现在呢?别说商人,就是来往东大陆的人都少得可怜,长年战争导致人心惶惶,人们哪里也不敢去,路上遇到了军队就被抓进去充壮丁,遇见土匪还要杀人越货,从前最安定的帝都,如今盗贼悍匪横行,战争一日不停,人民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或许再过几年,等到红月帝国统一大陆,日子便不会这般艰苦了吧,又或者光明帝国击败了这个可恶的侵略者——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从光明皇帝李顺治出城受降的一刻起,这个国家便注定被奴役,光明帝国的子民注定要被贴上‘附属国难民’的标签,亡国的滋味究竟如何,远在千里之外的旅店老板显然无法深刻体会。

朱老板长长吐出一口烟气,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年轻人,眉头微蹙,似乎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脸熟,黑发,蓝瞳,薄削的嘴唇,斜飞入鬓的长眉,在哪里见过呢?朱老板仔细思索着这个人的模样,越是细想越是想不起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想得有些头疼。

正在此时,年轻人突然睁开眼睛,两道目光迎面相撞,朱老板有些心虚的讪讪一笑,道:“这就睡醒了?”

年轻人直视着他,湛蓝的瞳孔几欲看穿面前微胖的中年人,他的神色一改,拉下火炉上烘干的斗篷披上,遮住头发,又将那个巨大的匣子拴在背上,起身对朱老板道:“多谢你的款待,我已经休息好,要继续上路了。”

“呃,可是外面还在下雪……”

“打搅了。”

年轻人推开门,不待朱老板做更多的挽留,只身踏入了风雪之中,风大雪大,加之夜色已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下。

真是性情古怪的年轻人,朱老板心里泛起嘀咕,这样冷的天气还要上路,究竟是有多要紧的事情?即便走过寒冰小径,距离东大陆也还有几十天的脚程,路上没有任何补给点,想要孤身在万年雪山中走出一条路,简直是异想天开!

朱老板伸手去关门,目光无意落在门口张贴的通缉令:

红月帝国S级犯人

姓名:阿尔弗雷德·艾伦·赛萨隆斯

年龄:二十三岁

长相:黑发,蓝瞳(另附一张肖像图)

危险程度:极度危险,建议发现后立即向上汇报,存在可能的情况下允许击杀

奖励:发现犯人并举报者,奖励十万金币,击杀犯人者加至爵士爵位,赏一千封地,并获得觐见国王特权(以上信息必须真实,谎报或情报有误则除以三个月到三年的刑拘)

旅店老板震惊的看着通缉令,脑海中蓦然掠过年轻人的模样,手上的烟壶啪嗒一声落地,他怔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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