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墙刷的雪白，屋子不大，由一道玻璃墙将审讯室一分为二。

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克拉克走进来的时候灯也没开，他随手摁开灯，昏黄灯光自玻璃墙内侧亮起，透过灯光依稀看到有个人影倚着玻璃，蜗牛般蜷缩在角落里。即便灯光并不怎么亮，克拉克依旧看到了女人漂亮的金发，只是有些散乱，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赤脚，手腕脚踝都带着沉重的链珈，颈部拴着项圈，项圈内里填满黑加仑颗粒，一旦犯人逃跑项圈会自动引爆，威力足够将犯人整个脑袋炸成粉末！

克拉克看着女人的侧脸，她微微闭着眼睛，有几缕凌乱的发丝落在脸上，嘴唇干涩没有光泽，尽管她没有化妆也没有穿着漂亮衣服，一身囚服狼狈不堪的躲在审讯室的角落里，克拉克依然觉得她很好看，但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好看，好像只要这个女人叫做伊薇特，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咄咄逼人的副部长，那么即使她毁容变成丑八怪克拉克也会觉得很好看，他喜欢一个女孩，女孩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克拉克关上门，走到玻璃墙前，缓缓蹲下身子。

这堵玻璃墙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它有一些细小空洞来流通空气，以及与内里的犯人进行交流，玻璃是军用钢化玻璃，十厘米厚，内里还镶嵌着无数细小钢丝，拿把加特林来都未必能打出一个孔来，寻常人更不可能击碎墙体。

克拉克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女人，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搅她休息一般，方才还握着手枪气势汹汹的克拉克部长，见到女孩的第一面就变成了大狗熊，怂的要命，让他对着女孩开口说句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克拉克部长，你还有十分钟时间！”声音从墙体传来，内里大概有什么播放装置。

克拉克一惊，墙对面的女人也醒了。

伊薇特揉了揉眼睛，她似乎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又不太确定，眼睛瞟向身旁……一道漆黑的影子映入眼中，贴着玻璃墙，整张脸糊在玻璃上都扭曲了，伊薇特一呆，适才看出来人的面目。

“你怎么来了！”伊薇特皱起眉头：“你在干嘛，扮鬼来吓老娘啊！”

克拉克收回一张脸，颇为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这样看的比较清楚。”

“清楚你个大头鬼，闲的无聊是不是，没事来这种地方干嘛！找不自在啊！”伊薇特一上来就是一副上司教育下属的口气，呵斥道：“你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去干点正经事，一大把年纪了每天就知道东逛西逛，机甲

部……”她忽然哑住了，这其实是一个禁词，她与阿泰尔离开机甲部的时候，亲眼见到被克鲁斯毁坏成渣的机甲部，纵然这些并非她亲手所为，却也和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谁说的，老子刚从机甲部回来，还给大伙发了工资，估计这会儿小兔崽子们正在喝酒打牌玩呢！”克拉克笑着说：“我给他们放了个假，自己也要放个假，嗯……怎么说呢？就顺道过来看看……”克拉克揪着头皮，头发快被抓下一大把来了，还一直揪着。

伊薇特：“……”

“喂，伊薇特，”克拉克嘟囔着，小声问道：“你没有叛国的对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用担心，老子会帮你摆平的，机密会审判局没有不吃肉的狗，天一亮老子给这些老东西们活动活动，做做工作，等不到晚上就把你弄出来！”

伊薇特：“……”

克拉克：“我听说你受伤了，严重不严重，他们一直把你关在里面可怎么行，等会儿我安排个熟悉的医生给你盯着，哦对了，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克拉克，你能不能闭嘴！”伊薇特突然暴躁起来：“你很烦你知道吗？”

克拉克笑了笑：“我这个人有时候是挺啰嗦的，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长话短说……”

“闭嘴！”

伊薇特再次打断了克拉克的讲话，她凶着脸，语气冰冷生硬：“你以为你是谁啊！保姆还是社工？老娘怎样用得着你来操心？马上从这间屋子里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老娘一刻也不想见到你！”

克拉克脸上还挂着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挤出满脸笑容：“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是不是我挨得太近了，我往后退开来好不好？”他说着，果真挪了挪屁股，向后退了一小步。

他就是这种脾气，脸皮厚起来拖鞋打上去都不疼，还跟你说力量大点有点痒，这些年来大家都知道克拉克脸皮厚，可是有时候他脸皮又很薄，一个人和伊薇特讲话的时候他连直视女人的勇气都没有，说话满嘴跑火车没个正经，好像正经起来他就要害羞的不行。

“伊薇特，他们说的我都不信，你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我去给你……”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伊薇特冷冷道：“我已经承认罪行了，他们说的没错，我擅自释放骑士王阿泰尔，犯了叛国的重罪！”

声音如同刀尖扎在心头，克拉克突然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勇气。

“老子不信！”

“你不信？”伊薇特冷笑：“如果你真的去过机甲部，应该看到那片废墟了吧！熔火研究所和机甲部死了多少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老娘不仅放出国家重犯，还顺带着把你十几年攒下来的老本一把火烧得精光，你这种蠢货，竟然还妄图给仇人开罪？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要不要去看看脑子！”

“你……”

“没错！都是老娘干的，你以为我在机甲部这些年是为了什么，我的文件被审判局加过密难道你不知道？”伊薇特目光凶狠：“老娘打一开始和你们就不是一路人，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成天钻研机甲的废物！不过也多亏你们这群废物，老娘才有机会救出阿泰尔……”

“你胡说！”克拉克突然大吼出声：“老子他妈一句话都不会信！”

“你不信你自己去问问你死去的兄弟们！”

“我凭什么要问他们，我……”克拉克盯着伊薇特，他暴怒而狂躁，脑子混成一片要炸裂开来，想起机甲部那惨烈的一幕，他就满肚子的火气，那些都是克拉克十几年的兄弟伙伴，还有他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心血，换作旁人克拉克非得用导弹把他连人带十八辈祖宗一同轰成碎片不可！然而这个人是他喜欢的女孩，是他的副部长，克拉克恼怒的说不出话来，咬着牙：“伊薇特，你骗我的对不对？”

女人冷笑着不说话。

大狗熊又怂了，这次他连心都怂了，他呆呆望着女人：“那么……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呀？咱们一起风雨同舟十几年，那些伙伴，还有大家建造起来的本部，这些都是为什么啊？老子他妈不明白啊！”

大狗熊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他一声不吭，用袖子不断擦着眼泪。

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刺痛起来，伊薇特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大狗熊，这种一辈子都厚脸皮的男人，即便落了泪也不会哭出声，擦掉眼泪还是一个糙汉子。可是糙汉子落泪真让人受不了啊！就像你打哭了一个孩子王，孩子王一边哭着一边说对不起，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和嚣张气势，这种时候你才发现孩子王和其他小孩儿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孩子，心里脆得像块冰，一热就化成水了。

“快滚吧，别在这里像个狗熊一样哭哭啼啼，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准备一份资料，把我的罪行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伊薇特低声笑道：“说不准王室还会给你发奖金呢！”

她笑得轻松，声音却又那么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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