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
姗姗来迟的辽国大军,终于开到了河间府外。
因为燕云之地几乎都是平原,所以辽军的行军队伍得以很从容的在大地上铺展开来。
数路大军齐头并进的场面,形成了一种排山倒海般迫人的气势。
若是从河间府的城门楼上向北望去的话,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都是如同蚁群般蠕动的人流。
漫山遍野。
这场面,直接让城墙上的宋军守卒们都有些震惊得几乎颤栗起来。
许多人都在怀疑,这河间府城,究竟能在如此恐怖的大军面前坚持多久?
于是乎,许多人的目光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城楼的方向。
在那里,得知辽军已至的赵德昭正带着人在上面观察敌情。
可以说,现在河间府里这些还没有离开的人群,几乎都是将赵德昭视为了自己的倚靠。
城门楼上,赵德昭手下的一干心腹还有将领们,望着城外真的如同汪洋大海般的敌军的时候,也都是为之色变。
被赵德昭带在在身边的雅里甚至都忍不住放肆的大笑起来:
“看见了吧,这便是我大辽的无敌军威。你们,拿什么去阻挡?”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让你说话了吗?”
仇旭打完耳光之后说道。
雅里有心想要反抗,可看了看形势,还是选择恨恨的躲到一旁,闭上了嘴巴。
“这队伍走的,乱七八糟的,真不行。”
赵德昭说话了。
他看着城外那看似威勐,实则乱成一团的辽国大军,忍不住摇了摇头。
别人只见到了辽军那恐怖的数量,再加上辽人固有的恐惧感,让他们没能仔细观察到辽军行军的一些细节。
而赵德昭不一样,他前世虽然没当过兵,可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不管是《大决战》之类的影视作品,还是一些新闻报道里面的军队行进画面,他也是看过的。
这和人家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了。
当然,赵德昭也知道这样的对比根本不现实。
可是对面这些装容混杂的辽军也实在是太菜了一些,光是在赵德昭视野范围内,他就看到了不下三起为了争抢平坦道路而引发的斗殴事件。
小到十来人,大到几百人的规模都有。
在这些人周围,还站着一大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些争斗圈就如同一个个囊肿一般,横亘在辽军的一条条行军路线上。
这场面,看的赵德昭直摇头。
这是在行军呢?还是在闲逛啊?
赵德昭很清楚,这是因为辽军内部实际上是由数十股不同势力组成的,彼此之间平日里就经常争斗,根本谈不上什么团结一致。
哪怕是有着契丹人的组织,这些大小势力之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放下成见,同心协力的说法。
“一群乌合之众。”
赵德昭如是总结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有些讶异。
随后,当大家看到了赵德昭落目之处的时候,便明白过来,这并不是赵德昭为了稳定人心的狂言。
只不过,就算是乌合之众,如此数量也是会引起质变的啊!
一些不知道火药存在的下属们依旧是满脸的担忧。
即便是知道火药存在,甚至还进行过相关的使用训练的将领,诸如仇旭、丑牛等人,也有着不小的忧虑。
殿下的神兵利器,真的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敌军吗?
赵德昭看着属下们的脸色,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下来的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耶律贤,你会怎么派兵布阵呢?
……
辽军中军。
耶律贤远眺着地平线上的那块巨大阴影,脸上带着些许的愠怒。
他都已经刻意压慢了两三天的行军进度了,没想到这个赵德昭还是这么的不知好歹,待在河间府不逃走。
这让耶律贤很是不舒服。
他知道,就算自己战胜了赵德昭,甚至将之大卸八块,史书上却依旧会留下关于赵德昭的美名。
而他耶律贤,自然就要担上些许的骂名了。
白壁之所以珍贵,便在于无瑕。
可这个赵德昭,就是要做他耶律贤的一块瑕疵。
“陛下,大军已经到了河间府城外,是不是直接命令前军开始攻城?”
耶律贤身后的耶律沙开口问道。
作为南府宰相的他,与萧斯温向来亲近,如今耶律贤登基,他自然也就受到了重用,被耶律贤带来参与了这次南征。
同样遭遇的还有耶律斜轸、耶律跶迾等人。
耶律贤略作思索之后,摇头道:
“不急,让前军先在城外安营扎寨,稍作休整,明早朕要派人去城下劝降。”
“劝降?”
众人有些没转过弯来,都这种情况了,对面摆明了是要顽抗到底的。不趁着现在一鼓作气将他们给碾压掉,还劝什么降?
“对面那个赵德昭,你们也都知道,其人武力过人,更是胆大包天。此等人才,杀了可惜,若是能为我辽国所用,岂不是一件美事?”
耶律贤的话虽然听起来有那么点道理,可在座的都不是小孩子了,谁都知道这话完全是在骗鬼。
“陛下,这个…”
耶律斜轸迟疑的张了张嘴。
“不必说了,左右不过耽搁一晚而已,就这么定了。”
耶律贤大手一挥,就这么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要最后尝试一下,至少这样一来,史书上对于自己的评价也能高上许多。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也没反驳。
就像耶律贤说的那样,左右不过耽搁一晚上。
能出什么事?
就这样,安营休整的命令被传递到了前军。
原本还在为行军路线争执的各路人马,又再一次的为了安营扎寨的位置争夺了起来。
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那身上那股味儿就不说了,还有人员马匹的轮回之物。
辽军可不会说什么修厕所的事情,大家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拉倒。
像是马匹牲口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连找地方都不找,走到哪拉到哪。
这样一来,谁要是在下风处或是河流下游扎营,那就属于倒霉到了姥姥家。
于是乎,城门楼上的赵德昭等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外面那一堆的辽军当着他们的面。
开始上演起了全武行。
常孟不由得摇头道:
“还真如殿下所说,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皆是附和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