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这一天,开封府里张灯结彩。
正所谓“冬至大如年”。
到了冬至,也就意味着这一年已经走到了尾声,是时候躲在家里,开心的细数这一年来的收获了。
尤其是对大宋朝堂的上上下下而言,这一年算是中原大地这么长时间以来,过的少有的富裕日子了。
可以预见的,今年的大宋能过上一个肥年。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去岁征蜀的战争红利了。
经过一年多的消化,这一笔巨额财富终于是彻底的转移到了开封府。
随后,经过层层流转的渗入了开封府的方方面面,让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受益了。
最直观的就是,光是这一年时间里,开封府的新房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再加上大量从蜀地迁移过来的大家族、官员们也都开始在这里落地生根,使得开封府的大街小巷变得越发繁华起来。
这让开封府真正的,开始有了一个王朝都城应有的气象。
赵匡胤的天子驾从,就这么行走于御街之上。
他放眼看向四周,周围伏地躬身的百姓们相比于前两年,要多了数倍不止。
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很多让赵匡胤自豪的东西。
于是赵匡胤就这么傲然的一路从皇城出到了开封府的南门口。
在这里,有一群人早已恭候多时了。
有些奇怪的是,在这霜雪落地的寒冷时节,南门口的这些人里面,有许多人竟然是赤裸着上身的。
他们的背上还背着一捆捆的荆条,荆条的尖刺在他们背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点,但他们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默然的站在门口,如同雕塑一般。
待到赵匡胤的天子驾从来到面前以后,这些人里面一个看着应当是领头人模样的老人家才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对着赵匡胤跪了下去。
“罪臣谢行本,叩见陛下。”
“罪臣叩见陛下。”
谢行本身后的那些人也都跟着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看着这一副场面,赵匡胤急忙从车架上走了下来。
赵匡胤走到谢行本身边,伸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谢老将军何须如此大礼,快快起来披上衣服。”
说着,赵匡胤就让随性的仆从们将其他的人都给扶起来,在给他们套上了御寒的衣物。
谢行本一脸老泪纵横的向着赵匡胤倾诉自己是如何不智,才会受人蛊惑进而为贼军所挟。
赵匡胤则是好言安抚,称赞谢行本能够及时回头,使得蜀地不用再经历战火,实乃功德无量之举,无需在意以前的过失。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一副君臣相扶的感人场面,看着周围人连连点头。
中书舍人李昉更是立刻在起居录上记录起来,为赵匡胤的伟大形象成功添上了一笔。
没多少人注意到,在谢行本带来的手下中,一个脸上有数道疤痕的人,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赵匡胤。
“低头!”
疤面人的身边,一个人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孙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疤面人小声的回了一句之后,便低头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没多久,赵匡胤便将他们这一帮投降的蜀地叛军将领们给一路带进了皇宫。
在集英殿,已经摆好了一场宴席,为的就是招待谢行本他们。
在赵匡胤换衣服的空当,赵光义寻了进来。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这群反复无常的家伙?按我说的,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才是。”
赵匡胤看了看自己这个已经成熟了许多的弟弟,心下有了些许的想法,可随后就被他压了下去。
“二哥,我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个谢行本,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能尽快的平定蜀地。杀光他们这些人容易,可只要蜀地百姓一日不归心,蜀地就随时有复叛的可能。”
“一个安稳的蜀地,是我们现在急需的。”
赵匡胤说完,就朝着集英殿那边去了。
赵匡胤没有告诉赵光义的是,他之所以接受谢行本他们的投降,并且还表现的如此重视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赵德昭带回来的那些情报。
如果,想要往北的话,那么蜀地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下来。
为此,自己不过是牺牲点颜面而已,算的了什么?
而赵匡胤之所以不把这件事告诉赵光义,也是因为赵德昭。
那天,在和赵普讨论着关于赵德昭送来的那些情报的时候,赵匡胤本来是想把赵光义也叫上的。
然而,赵普却说出了一些,近乎于诛心的话语。
虽然赵匡胤当场就对着赵普发了一通的脾气,双方也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但赵普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赵匡胤的心间。
以至于,关于北地的事情,赵匡胤丝毫没有向赵光义透露过。
在赵光义跟上来的时候,赵匡胤已经将心头的思绪给抚平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踏入了集英殿中。
……
开封府的皇宫里在举行着宴会,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宁府的皇宫里,也在举行着宴会。
比起开封府的宴会,江宁府的宴会气氛明显更加的活跃一些。
鼓瑟和鸣,舞裙翩翩。
然而,与会的人里面,除了南唐国主李煜,他的夫人小周后,以及一脸放荡不羁的韩熙载之外,其他人多是一脸的愁容。
“国主,老臣斗胆,敢问老臣昨日所提之事,国主想的如何了?”
大将军林仁肇终于是忍耐不住了,起身发问。
李煜原本还在沉醉于声乐歌舞,想着要不要写个诗词应景的。
这一下,什么思绪都给打断了。
他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林仁肇,思索着问道:
“林老将军,所问的是何事啊?”
“臣,”
林仁肇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朗声道:
“国主,如今北面宋国正受困于蜀地泥潭,正是我大唐收复两淮之地的大好时机,臣恳请国主许我兵权,北上伐宋。”
老将军粗旷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丝竹之声,为大殿里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煜不悦道:
“老将军,此事之前不就说过了吗?我大唐兵少将寡,岂是上国的对手,妄起刀兵只会招徕灾厄,此事勿要再提了。”
林仁肇直接一拍桌子,怒道:
“国主,你大可与那宋国人说老臣已经叛出了大唐,所行之事和大唐没有丝毫干系。若是事成,我大唐便可尽复两淮之地,重现旧唐荣光。”
“若是老臣失败了,国主尽可将老臣一家老小推出去交由宋人处置。”
李煜被林仁肇这话逼到了墙角,他有些气急的说道:
“我看你根本不是假意叛乱,而是真的要犯上作乱了!”
林仁肇直接一伸脖子,说道:
“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国主若是说老臣要犯上作乱,大可将老臣杀了,老臣绝无二话。”
“你!”
眼看着场面快要无法收拾的时候,一旁的韩熙载终于是说话了:
“林将军不要气急,国主也不要焦躁。国主,林将军也是为了我大唐,您且莫与他置气了。”
“至于林将军,国主也不是不想收复两淮之地,但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也,可不是你一句空口白话就行的啊。”
韩熙载直接一边一记的将两人的火气都给打下去了一些。
李煜连忙顺着韩熙载的话头说道:
“是极,兴兵乃是国家大事,怎可因老将军你几句话就能随意决定呢?”
林仁肇看着韩熙载,问道:
“那韩博士,你以为当如何呢?”
韩熙载想了想,说道:
“林将军想要北上伐宋的话,这头一个,最起码得确保水道通畅无阻才行吧?”
林仁肇点头道:
“这是自然。”
“可据我所知,如今这大江江面上,把持南北通路的却不是我大唐水师,而是一群,水盗?”
韩熙载看着林仁肇,问道:
“林将军,若是大唐水师连一群水盗都对付不了的话,你以为对上北面的宋人,又能有多少胜算?”
林仁肇明白,这是韩熙载给他出了个题。
消灭盘踞与大江江面上的水盗,以证明大唐的军队确实有一战之力。
而且消灭了水盗的话,大军一旦北上,后路也才能保证通畅,不至于沦为孤军。
韩熙载的这个提议,林仁肇觉得可以接受。
他也明白,要是大唐的水师连一群水盗都对付不了的话,那就不要再说什么收复两淮的屁话了。
大家都洗洗睡吧,等着宋国南下就好了。
“好,此事我应下了,请国主赐我调兵之权,臣会尽快剿灭那群水盗的。”
林仁肇虽然是对着李煜说的话,但他的眼睛却看着韩熙载。
“年底之前。”
韩熙载说了个期限。
“好。”
这两个人就这么无视了身为国主的李煜,开始谈起了条件。
不过被无视的李煜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巴不得他们有事自己去商量,不要来烦自己。
躺平的人生,就是这么的快乐。
眼看着林仁肇答应了下来,李煜也没有再推脱,当即授予了林仁肇领兵剿匪的职权。
林仁肇领命之后,饭也不吃,点了几个人就离开了皇宫。
而他们离开以后,李煜便继续起了自己的丝竹乐舞,重新开始酝酿起诗词。
旁边的韩熙载也是恢复了放荡不羁的模样。
只不过在他偶尔看向李煜的时候,眼底还是会有一丝一闪即逝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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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超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