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黄建辉和高元林带着统计好的名录账册找了过来。
当黄建辉的视线落在人群中央的那个简易沙盘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神。
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沙盘上面是浮游岛码头周围的地形,尽管看着粗糙,但是却清楚明了的将码头所在的这片海滩的情况给展示了出来。
作为曾经常年奔波在各种险地的走私头目,黄建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沙盘的价值。
所以他拉住了想要说话的高元林, 两人站在外围安静的听着最里面的赵德昭的讲解。
听了一会儿,黄建辉就明白了赵德昭在做什么。
赵德昭将战斗时所有人的情况统合在了一起,基本复原了凌晨那一战的情形,随后又把整场战斗划分成了几个不同阶段,逐个的讲着众人的应对之中的可取之处和不当之处。
而被赵德昭说的最多的,就是阮平那一队人马。
“刚开战,你们就已经冲上了这些船, 可是等到战斗都快要结束的时候, 你们都没有彻底控制住任何一艘船,然后借此支援其他人,可以说是全程都在各打各的。”
“而且,对于我开战前下达下去的命令,你们也没能很好的执行。近半船只的帆索都完好无损。”
“如果说你们没有机会,我也不会说什么。但现实情况是,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去执行我的命令,但是你们没有去做。”
赵德昭的话让阮平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有些脸色难堪。
他们有心想要辩解,但却找不到一丁点的理由。在刚才的复盘中,他们已经把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了。
倒不是他们老实,而是之前赵德昭给阮平塞了一堆手下,这些人直接就把作战时的情况都详细交代了,阮平他们再怎么隐瞒也没用。
连带着,阮平他们私自搜刮藏匿的那些财物也都被翻腾出来了。
赵德昭指着那一小堆的金银,摇头道:
“你们有没有算过,为了你们藏起来的这点东西,你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为了能够尽可能对多的搜刮一些地方, 你们把手上的兵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分散开来, 原本是大优势的对比愣是被你们弄成了势均力敌。”
“可以说,你们手下大半死伤的兄弟都是因为你们的贪念所致的。”
顿了顿,赵德昭继续道:
“说这些,并不是要向你们问责,也不是要收缴掉你们那点东西。说实话,就这么点东西我还看不上眼。”
说着,赵德昭让人把这些东西又各自发还到了那些人手上。
“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之前的上官对待你们都不怎么好,有了好处最多漏一点指缝里的给你们。”
“但是,在我这里不一样。对于替我卖命的弟兄,我从来都不会亏待他们。”
说着,赵德昭对着外圈的黄建辉、高元林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过来。
赵德昭从高元林手中拿过了账册,看都不看的举在手里,高声说道:
“这是码头上的钱货名录,我向你们保证,这里面有一半会发给你们, 包括死伤兄弟的抚恤,以及对表现优异的人的嘉奖等等。”
赵德昭的话让阮平那些人都惊讶无比,但是看着钱德禄等人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们就知道赵德昭所言非虚。
这就让他们更加震惊了。
这个码头上一半的钱货,分给他们?
这种事放在以前,那是阮平连想都不敢想的。
那边的黄建辉倒是没有太意外,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有了些许的光明。
原本投降这位二皇子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现在看对方的行止,分明是个做大事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乘上这一阵风,扶摇直上了。
那边的赵德昭等着阮平他们消化完了这个消息之后,才继续说道:
“你们要明白,在我眼里,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命都金贵着呢。所以,以后再不能做出这种被蝇头小利蒙蔽心智的举动。”
“谢殿下。”
与会的大小军官们都感激的呼喊道。
“好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个总结会议并不是为了表功,也不是为了追责,就是要总结经验教训。这样我们才能在以后的作战中打得赢,还打得好,明白了吗?”
“明白。”
“那就好,你们先各自讨论一下,等会儿我再来看看。”
交代完,赵德昭就带着黄建辉和高元林离开了会场。
而赵德昭的离开也让会场一下变得冷场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间都找不到话头。
在码头的一间独栋小楼里,赵德昭坐在桌边翻看黄建辉递过来的人员名录。
这份人员名录明显是黄建辉之前就有的,只不过上面多了许多新鲜的涂抹痕迹。
那些都是早上的战斗中被杀掉的人。
即便早上杀了个血流成河,这一份人员名录却依旧厚实。
大概估算了一番,赵德昭发现自己手头上起码有一千五百多号俘虏。
这些人都是些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处理起来还是有点棘手的。
“不知殿下下一步意欲何为,小的愿为殿下分忧。”
黄建辉捕捉到了赵德昭眉宇间闪过的那一丝为难,很主动的开口道。
赵德昭仔细的打量了这个人到中年的走私头目,这家伙如果给个大点的舞台,只怕也是个角。
“把你手下这些人筛选一遍,把那些会出海的都拉出来。”
黄建辉顿时就是一喜,赵德昭的话无疑是确定了他的身份地位了,于是他立刻点头道:
“小的这就去办。”
黄建辉离开之后,高元林略微迟疑的开口道:
“殿下您也要出海?”
赵德昭点头道:
“没错。”
“那您出海是要?”
“跟你们一样,而且要做的比你们更好。”
“明白了,难怪。”
高元林略带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又收拾了笑容,肃然道:
“殿下,这做生意的水可深得很,门多路广的,不是有刀就行的,不然他黄建辉早就吃了我们高家自己单干了。”
赵德昭点头道:
“我说过,我从不亏待手下人,就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谢殿下。”
高元林拜了一拜之后,也算是彻底认下了自己的地位。
等到高元林也退下之后,赵德昭的眼睛透过窗户缝隙,看向了海滩那一边的会场。
钱德禄他们一群人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终于是开始磕磕绊绊的讨论起作战经验之类的东西来了。
这让赵德昭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对于军事训练,赵德昭并不算精通。但是后世耳闻目染之中,对于那一支被称为地表最强轻步兵的部队的描述里,除了纪律、信仰之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词:主观能动性。
赵德昭希望自己这帮班底能够不单单只是用身体打仗,也能够用脑子打仗。
这其中,就是兵和将之间的天堑之隔,赵德昭不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者能不能在这中间架起一座便捷的桥梁。
但总是要做一下尝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