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今天是提前开学的第一天，九点钟到校。
八月中旬的天气酷暑难耐，一大早的也不觉得凉快。张子昂坐在车子里，虽然车里开足了冷气，可他依然冒汗，再看着外面长长的车龙，车子走走停停的让他更加烦躁不安。张子昂的心情随着路上走走停停的车起伏着，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便急着想早点儿到学校，心中不由一阵阵地暗自咒骂b市这鬼路况。可一旦顺利开起来了，他又有些怕到学校，怕到了学校见到萧逸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应该怎样去面对他，是装作俩人什么都没发生过呢，还是……
车上收音机的交通台里，不时地传来男女主持人那悦耳的声音，俩人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今天的话题：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今天我们谈论的话题是，你想对你最爱的人说句什么话，您可以通过短信的方式发送到……
交通台在b市有着庞大的听众群体，不一会儿，便有n多的听众发去短信，内容虽然五花八门，但主要都是什么我愿爱你一生一世；我愿永远陪在你身边；嗨，宝贝，有你在身边我很幸福；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放手；谁谁谁，你愿意嫁给我吗；爱你爱到我心痛；这一生遇见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以前，张子昂是很不屑听这种烂俗的内容的，可今天的他听得格外认真，格外的有感触。原来有这么多很甜很甜的爱，原来也有这么多很痛很痛的爱，不管是甜亦或是苦，大家依然爱得无怨无悔……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实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收音机里传来的动人旋律敲打着张子昂的心，望着车窗外的车流，张子昂不禁在心中酸酸地问道：
萧逸，你……会不会舍得我难过呢……
歌曲过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路况信息。你要听他们这么一说，就别出门儿了，那是没有不堵车的地方：xx路由东向西方向行驶缓慢，xx环路行驶不畅。还一会儿这条路上有追尾事故了，那条路上又有交通管制了的，照这样再发展下去，b市的马路非变成一个超大停车场不可。
在终于即将到达学校时，交通台里又插播出一条紧急路况：在xxx路的xx段由南向北方向，一辆宝马suv被从对面开来的大货车撞翻，导致n车追尾，事故原因正在调查清理中，请司机朋友们提前绕行……
张子昂听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不由一紧。怎么刚从那里过来不到五分钟就发生交通事故了，宝马suv吗？不会那么巧吧？一定不会！现在满大街都是suv，不可能是他的车！
一进学校的大门，张子昂下车后先冲进了宿舍楼，两步一个台阶地来到四楼，迫不及待的打开宿舍门一看，没有见到人，张子昂索性连房门也没进，咣当关上宿舍门，又赶紧跑到了教室。来到教室的门口往里一望，萧逸的座位上空着，教室里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那小子可能还在路上吧，一定是还在路上!
张子昂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拎着书包放缓步子晃悠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很热闹，约一个来月没见面的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着假期的趣闻趣事，正聊得热闹的八卦男看见张子昂来了，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叫道：
“班长大人来了，我说你最近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开机？呦，怎么几天没见瘦成这样儿了！”
张子昂跟没听见似的，没有理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就趴在了窗户上一直盯着楼下。八卦男见惯了张子昂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倒是不以为意，又凑过来继续絮叨着：
“咦，萧逸怎么还没来，对了，告诉你一个可靠的小道消息，这学期，咱们年级跟美国的m高中有五名交换生，据说你可是榜上有名的，你……”
八卦男在旁边说了半天，张子昂是一句都没有听见，心中只是急切地希望那熟悉的身影尽快出现在眼中……
一直到上课铃响，也没有看见萧逸的影子，张子昂心中开始隐隐的不安起来。
难道……是被那场事故堵在了路上吗？可为什么别的同学都来了呢……
第一节课，心不在焉的张子昂根本不知道老师都讲了些什么，没两分钟就向窗外瞟一眼。
到了第二节课时，张子昂旁边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萧逸还是没有出现。张子昂终于坐不住了，也不理会正在讲台前讲课的老师，从包里摸出手机，旁若无人般站起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电话一拨就通了，这让张子昂稍稍有些安心，可为什么没有人接听，你这个小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倒是快来接电话呀！
在第n次拨通电话后，话机的那边终于传来了“喂”的声音，可张子昂听后却是一愣，话机里穿来的声音，并不是他所熟悉期盼的那个声音。张子昂下意识的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没错，自己打的就是萧逸的手机，他怎么会拨错每天默念了n遍的号码呢，何况按下的又是快捷键。
“你是谁？我要找萧逸！”
“他，他现在正在做ct检查，不方便接电话。”
做ct检查，他在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张子昂听了，心猛地沉了下去。
接电话的正是萧逸的司机，他告诉张子昂，因为出了交通事故，萧逸受了伤，现在正在办住院手续，准备做进一步地全面检查。
“什么？萧逸受伤了？！在哪个医院？”
张子昂一听就急了，也顾不上问事故时间、事故细节，还有萧逸的受伤程度，只是问清了医院的名称和病房号，就急忙挂上了电话疾步冲回教室，无视老师和同学们看他的错愕表情，抓起书包就跑了出去。
这该死的路况，为什么路上不管什么时候车都会这么多，为什么偏选在该死的市中心的医院住，萧逸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生交通事故，还受伤了，那个该死的司机怎么会没事儿？至少他还能接电话不是吗！
张子昂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慢吞吞的车流，心急如火，真想在头顶上插副螺旋桨飞到医院去，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让小赵回去了。
一路心急火燎，终于到达了xx医院。医院里的人很多很多，张子昂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终于，张子昂按着复杂难懂的指示标志，找到了外宾门诊及住院部的大楼。
这边的人倒是少得很，张子昂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急得直跺脚。该死的电梯，怎么这么慢，算了不等了！急不可待的张子昂爬楼梯一口气来到了五层的外科住院部。
8号……8号病房，哦，在这里！
终于来到病房的门前，跑得满头是汗的张子昂喘着粗气急忙推开了病房门。可推开门后，他就傻在那里了。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人，被裹得像个木乃伊般，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怎么会这样？”
张子昂双目紧盯着床上的人呐呐地说道。
一名四十来岁的矮胖护工一看来了客人，以前好像没有见过，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
“唉~，都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了，大夫说要是再不醒，有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了。”
什么？植物人！
张子昂听了，又呆了。怎么可能，萧逸怎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快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被裹得粽子样的人，张子昂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慢慢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此时的张子昂，脑子里已经乱作了一团不能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张子昂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眼泪流得哗哗的，此时，他后悔得死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星期，我跟自己怄什么气呀，那么想你，那么想听你的声音，却不曾给你打过一个电话。那么想见你，却不曾走到你的楼下，哪怕是偷看你一眼也好。两个星期前还活蹦乱跳活泼好动的你，怎么肯愿意在这里躺着一动不动呢？
张子昂那副伤痛欲绝的样子，看得旁边的护工也直心酸。这么多天了，来探视的人里，还是第一个看见这么悲痛的呢。最后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护工轻轻地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终于控制不住悲痛的张子昂，紧紧握着床上人的手，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哽咽道：
萧逸，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今天开学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等着你呢，你却偷懒在这里睡大觉，你从不睡懒觉的，你倒是起来呀，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萧逸，我不怪你不给我打电话了，以后我也不故意气你了，你不喜欢兔兔我这就去把它带走，你不喜欢我喝酒我今后再也不沾了，我以后还听你的再也不挑食了，我吃胡萝卜吃洋葱，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现在我不睡懒觉了，可以和你一起晨跑了你知道吗……
萧逸，你快起来，我不在乎你喜欢谁你和谁做什么，只要你起来，你想做什么都行，我还想吃你做的蛋糕呢，哦不，不要你给我做，你教我，以后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萧逸，我还要和你一起打篮球呢，你还说过要教我跆拳道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呐。对了，你不是说想和我游遍中国的吗？我们现在就去，你倒是起来呀……
你，你还说过，我去美国的时侯你要给我做导游呢，我现在就想去，你快起来好不好……
张子昂已然泣不成声，可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萧逸，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我都想让你知道，我想你，喜欢你，爱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哭得一塌糊涂的张子昂没有发现，此时，房间里竟多了一个人，正怔怔地看着趴在床上痛哭流涕的他。
“你……你是我先生的朋友吗？”
终于，软软的女声轻轻地问道，好像生怕吓到张子昂一样。
突然听到说话的声音，张子昂缓缓抬起泪眼，看着眼前双目红肿的美丽少妇，大脑空白n秒后终于慢慢有了反应。
什么？你说什么？你……先生？萧逸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先生了？
再转过头，透过一双泪眼，张子昂望向了床上的人。只见那双仅露在纱布外面紧闭着的双眼，仔细一看，那睫毛并不似萧逸的浓长翘密，再低头看看自己紧握着的床上人的手，也不似萧逸的白皙修长……
张子昂瞬间石化中……
你爷爷的！我，我白哭了这么半天，这个人不是萧逸吗！哈，没白哭，不是萧逸更好，可那个司机明明说了是8号房间的，那……萧逸哪儿去了。
张子昂迅速站起身跑到门外一看，只见病房门上赫然写着：6号！
你爷爷的，写这么小，谁看得清！
这间病房是6号的话，那……8号就是在隔壁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病房，张子昂反而害怕走上前去推开那扇门了。他怕，他怕万一也像刚才看到的那样，他是否还能抗得住。
鼓起勇气，终于轻轻走到门口，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张子昂向里望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自己的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哦，这个黄毛也在！嗯，这个时候，他当然会在！然后，是趴在窗边的萧逸，正看向窗外，一动不动，不知在看些什么。
太好了，太好了！他是醒着的，他没事！
看到萧逸完好的背影，张子昂不觉笑了，从旁边路过的护士奇怪地看了眼这个眼中还闪着泪花，脸上却挂满了笑容的俊帅少年。
张子昂没有进去，自己这时候进去，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很多余的吧。张子昂站在病房门口呆呆地看了会儿萧逸的背影后，便转身来到了护士站，详细地询问了护士有关萧逸的情况。
原来，萧逸只是手关节腕部扭伤，但因为车子翻了个儿，家人担心萧逸脑部受损有啥内伤什么的，坚持让他住院观察，还拍了全身的ct，查了一溜儿够，估计好人这么查也得给折腾出点儿事儿来。
小护士给张子昂讲得极耐心细致，甚至连刚才给萧逸量的体温也向张子昂做了汇报。
话说今天当班可真好，住进来个帅哥，后来陪着的也是个帅男，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美型男，要不，今晚的夜班我也连下来好了。呵呵，回头去查查今年的恋爱指数，看来咱要转运了，啊哈哈哈~~~
张子昂听完后，一颗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事就好，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怄气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不管你喜欢谁，我……也不介意了，有什么比你还活着更重要的呢！
就在张子昂在隔壁痛哭流涕大表心迹的时候，这边的萧逸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心乱，似乎感受到了张子昂那强有力的磁场。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一定来医院了，他一定就在附近！
坐在病床上的萧逸，马上下床走出病房，来到走廊里四下看了看，却只看到了忙忙碌碌的护士，一两个穿着病号服在走廊里溜达的病人，以及正站在隔壁病房门口擦眼角儿的矮胖护工。
萧逸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魔障了，那个家伙，现在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于是，黯然地回到病房关上了门，来到窗边趴在窗台上，一双漂亮的眸子，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的楼群……
那个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个时间，应该在上课吧，没看到我，他会不会想我呢，终于盼到今天可以看到他了，可……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强烈的感受到那个家伙就在附近，难道……是出现幻觉了吗……
……
其实，张子昂早晨听到的那则路况信息里说的，还真就是萧逸的车。本来萧逸的车在正常行驶中，可毫无征兆的，对面的一辆大货车突然爆了胎，随后便侧偏撞翻栏杆冲了过来，恰好撞上了此时迎面而来的宝马suv，然后，又连撞数车后才停了下来。
在撞车的一刹那，幸好车子里的安全气囊及时打开，而且萧逸即使坐在后座，也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因此车子虽然翻了，却受伤不重，前面的司机倒是右手臂骨折了。不过这点儿伤对于这种恶性的交通事故来说，真是太幸运了。
萧逸出事故时，张子昂的车就行驶在前面不远的一公里左右处。
事故后，司机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萧婷，把萧婷吓得够呛，在得知人没有受什么大伤后才松了口气，说不管有没有问题，在医院里至少要住三天观察一下。另外，那辆翻了跟头的车就别要了，她马上定辆军用悍马给送过来，这车结实。
你说幸亏马路上不让跑坦克，要不，萧婷订购的肯定就不是悍马了。唉，那可是辆超级油耗子啊，难道不知道油价又涨了吗？
萧逸一听就笑了，说你当这里是阿富汗伊拉克满世界都是路边炸弹吗？我才不要坐那个铁皮箱子车呢，要不，你把老爸三年前送我的那辆银灰法拉利运来吧，我……想老爸了。
萧婷听了，半天没说话，后来才在电话里强笑着说道，光知道想老爸，你难道就不想我了？放心吧，车子三天后就！。
那辆车，是萧逸他老爸送给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生日那天，他老爸曾亲自带着萧逸驾车去兜风，把萧逸高兴得不行，马上缠着老爸教他开车，他学车就是从这辆法拉利开始的，老爸亲自教他。不过那时他还不够考驾照的年龄，只能在有老爸陪他的情况下，偷偷在路上开一会儿。
……
jack一直在房间里默默地守着趴在窗台上发呆的萧逸，萧逸趴在窗台上不动，他就站在萧逸身后不动。也不知为什么，一向豺狼性格的他，看着萧逸就是发不出兽性来。三年来，jack一直是看着萧逸的脸色，慢慢试探着萧逸的底线，自己都纳闷儿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善良了，可一看到萧逸那张颠倒众生的纯真俊脸，他就化了，只想爱他宠他了。
后来萧逸对jack说你回去吧，你看，我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而且现在我觉得有些累，想睡一会儿。最后，萧逸总算是好说歹说地将满脸不情愿的jack哄了回去，然后继续趴在窗台上发呆，直到保姆送饭来。
晚上，知道萧逸出交通意外消息的同学们几乎都来了，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班的女生也跑来看他，因为萧逸没什么事儿，护士也就没拦着都让进去了。
送走了一拨儿又一拨儿的同学，萧逸那满眼充满期待的眼神渐渐被失望所代替，再由失望……到绝望。
怎么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呢，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不来看看我吗？你就因为那个误会这么恨我吗……
萧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的无神眼眸中，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渐渐的，那雾气又凝结为剔透的泪珠儿，无声地垂落于耳鬓间的柔黑发丝中……
漫漫长夜，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