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强战，第一场——鬼车一族梓纱对宁久闲！”
高台之上，宇文花琴定定地坐在那里，期待地看着那个从人群分出的路中走来的少年道士，他依旧背着剑，气质出尘，仿佛对之后的比武胸有成竹。
宁久闲走上擂台，同时见到了自己的对手，那是一个有着过耳短碎发的女孩子，手中提着剑，眸子显赤，面容平静。
老实说，肯用心学习人类发明出的法术乃至于使用人类的武器和武艺的妖怪，是很难得的，一般都是直接用神通莽过去，这也是为什么上古妖怪不敌逐渐崛起的仙道的缘由了。
而他对面的这个对手，更是彻底抛弃了妖怪的习俗。
鬼车，又名九头鸟，传说中的不祥之鸟，昼目无所见，夜则至明。现在正处于白昼，所以对面的对手无法用肉眼看见东西，但宁久闲不喜反惊，因为对面的对手可是走不寻常路的。
他之前看过她的比试，每一场都是用剑伤敌，从不使用其他招式，一心投于剑，没什么强劲的招式，但大道至简，那些放出华丽招式的敌人瞬间就被杀死了。
是的，被杀死了。
她竟毫不顾妖怪间的情面，一出手就要杀死每个对手。
因此，接下来他必须赢，因为输了就会死，而对手不会给他任何生的机会。这并非是歧视人类的原因，而是她的剑融于杀之一道，一出剑则不是你死便我亡。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的纯粹的剑客。
或者说，剑仙？
无论如何，眼前名为梓纱的少女显然已经踏出了自己的大道，于剑与杀之道中成就金仙。
宁久闲立刻拔出斩恶剑，与对面也缓缓拔剑的少女对峙着，一股充满死气的杀机已经笼罩在自己身上了。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之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
提着剑的少女却是没有立刻动手，反而念念有词道，这让对古文半懂不懂的宁久闲一脸懵逼，下意识问道：“什……什么？”
少女梓纱解释道：“此出自《庄子。外篇。知北游》，意思是说死是生的同类，生是死的开始，谁能知道它们的端绪呢。人的诞生，是气的聚合，气的聚合形成生命，气的离散则是死亡。如果生与死是同类相熟，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所以万物说到底都是一样的，把那些所谓美好的东西看成神奇，把那些所谓讨厌的东西看成臭腐，而臭腐的东西可以再转化为神奇，神奇的东西可以再转化为臭腐。因此，整个天下都不过是气罢了。”
不等少年道士有所回应，她又继续道：“我自小就与人类接触，学剑，试剑，悟剑，就连原有的神通都放弃了。鬼车在幼年期其实是比较危险的，因为境界尚未突破‘太极’，而肉眼在白天又什么都看不见，因此我常常被欺负，直到……有一天我拿起了剑。然后我才发现，在剑的世界内，无论男女老幼，或者妖怪人类，其实都只不过是一样的罢了……一团气。”
“我虽为妖怪，但不得不承认，你们人类真的了不起，创造出这么多了不得的东西。”
宁久闲却是懵逼了，你特么拿庄子当成全人类的德性，真的好吗？
“那么，我便出剑了。”少女说道。
“好……”
“好”字音还没落下，宁久闲就已经感到一阵危机降临，来不及出剑，只好下意识后退一步了。
“噗呲——”
血花，自颈项处绽放。
宁久闲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捂住不断飙血的脖子，同时连忙后退，逃出可被攻击的范围之内。
“啊！”见到宁久闲如此惨状，宇文花琴忍不住惊呼出声，捂住小嘴。
梓纱立在原地，剑尖上沾着点点鲜红，她疑惑道：“奇怪了，我刚刚那一击明明已经杀掉了你才对。”
宁久闲却是却是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压抑：“该是我问你才对，刚刚那一击我明明应该躲过了才对。”
“气禁”和“生之雷”开始在伤口处发生作用了，但宁久闲却是发现，这小小的伤口竟是没有短时间康复，而是十分缓慢地自愈着，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强行阻止了似的。
梓纱轻咦一声：“你的伤口竟然还能恢复？”
宁久闲却是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我本应该现在就恢复了的，你这一剑……是怎么回事？”
“每人问一个问题？”梓纱提议道。
“好。”宁久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梓纱解释道：“我破坏了你的气，这个气，也有其他的称呼，例如先天一炁，太虚，怎么认为都行。”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么快就碰上了一个让七十二条命神技完全没效果的对手啊。”
幸好宁久闲刚才躲开了那一击，否则若是被杀死了，那就真的死了，就连七十二条命神技都毫无作用。
“那你刚才……？”到梓纱问他了。
“隐雷。”宁久闲解释道，“能身化雷霆，一行千里，同时使攻击无效化……嗯，大多数攻击无效化，你刚才那一剑不在内。”
这是他当时购买雷法时，邓清漾卖一送三给他的三招雷式之一——隐雷，也是他平常最常用的招式。
“不错。”梓纱给出了这两个评价。
“你也很不错……”宁久闲露出了苦笑来。
他忽然明悟了，之前遇到的对手虽有金仙修为，但梓纱才真正算得上是金仙吧。她除去了一切杂乱的招式，只融于一道中，因此能破他七十二条命神技，乃至于“隐雷”。
他这一路来，虽能打败金仙，但更多的是依靠七十二变、生灭雷法等顶尖功法，并未曾在道上有所领悟。其实他早就将生灭雷法推到了真仙境界上，并卡在“浑圆如一”的阶段中，迟迟领悟不到金仙的真谛。
如今被梓纱的那一剑所提醒，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浑圆如一啊。
他正是因为学到的招式太杂太乱了，才导致迟迟领悟不得浑圆如一。他必须找出自己的道，将自己的一切招式融于此道中，达致大道至简的境界，方才一举成就金仙！
他明白了之后，对梓纱深深地感激道：“受教了！”
梓纱却是淡淡地应道：“不用，活下来再说。”
她倒不是特意的挑衅，而是说的事实，哪怕他得到感悟，若是输在这里，那就真的会死了。
“那么……接下来我便全力以赴了。”她似乎已经强大到不需要突然偷袭对手了。
由于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宁久闲没有再大意，立刻严阵以待，然而他就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就忽然感到手臂一痛，连忙甩剑打飞插进自己手臂里的剑。
宁久闲任由手臂上的鲜血徐徐流下，神情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对手。
若说上一次还有“萌头”和“因果之道”负责提醒他危机的话，那这次真的是毫无预兆了。明明少女梓纱就站在他的对面，他却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存在感，甚至肉眼上的“太极”层面都陷入了一种明明看见了对手但又好像看不见的玄妙感。
他面对着一个完全隐形了的人。
若是按照梓纱自己的理解，那就是她把自己的气完全给屏蔽了。
宁久闲不知如何是好了。
梓纱再出剑了，只听到噗呲一声，宁久闲就捂着不断飙血的肋间，连连后退数步。
“真麻烦呐……”梓纱忍不住抱怨道，“若是别的对手，现在早就被我一剑斩断气的流动了吧。”
尼玛！我还想说，若是别的对手，现在早就被我氪命氪死了吧！
现在的情况，显然就像是最强之矛对最强之盾的尴尬状态，谁都暂时奈何不了谁。
梓纱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提剑迈前。
见状，宁久闲赶紧避开，却是发现不知何时梓纱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仿佛是他自己故意走过去被她接近似的……这，还真诡异！
“噗——”
鲜红的血柱喷涌而出。
“啊！”宇文花琴被吓得小脸苍白，充满惊慌的美眸紧紧地盯着他空荡荡的左臂以及……掉在地上的断臂。
这一剑，竟是直接斩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