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漆黑如墨，阴恻恻的冷风呼呼吹着，大雪纷飞，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若是从天空俯视而下，大概只能见到白色图块中仅有几点与众不同的色彩。

女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大雪中摇摇晃晃地走着，青丝乱披，遮住的那张脸有些肮脏，如果恢复原本面貌，其颜值仅能说是有几分姿色罢了。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一身简朴布衣的怀里藏着一个干馒头，那是她今天努力“工作”得来的报酬。在这等时势之下，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她如同在烈风中不断摇晃的脆弱小草，似乎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断掉，但她又偏偏像小草那般坚强，无论如何都倒不下。

她走进了自己往常住着的一间不知名的残破佛庙之中，才刚踏入门槛，就不由得愣在原地了。因为此时此刻，佛庙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看起来像是乞丐的脏兮兮的少年，只有黑暗中那双依旧明亮却阴沉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乱世已经到来很久了，这是已经十分少见的眼神。

女子没有说话，因为并没有规定说过这间佛庙就是她的，于是她只好默默地走进去，搬动门口处的大石头，一边关上门，一边用大石头堵住庙门，不让风雪侵入进来。

自始至终，少年都未曾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接着，女子走到不知名的佛像背后，拿出了一堆干草和几块有些湿哒哒的木块和树枝，取来火石，敲了很久时间才点燃干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等寒冬，无论是木燧之法还是金燧之法都起不了作用，唯有打火石比较靠谱了。

女子熟练地生起了火来，先是点燃小面积且相对干枯的树枝，再是点燃面积大的木头。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取出怀中的干馒头，一点一点地吃着，享受着这难得的进食时间。

而乞丐一般的少年，却是不曾说话，只是一直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沉默。

沉默。

依旧还是沉默。

女子吃完了干馒头后，取暖了一阵子，便熄掉了火苗，正准备睡觉。正在这时，少年却是出奇地发话了：“这个佛像……是什么佛？”

……并没有她意想之中的乞讨情节。

一个奇怪的问题——她如此想道。

是啊，在这等乱世之中，吃好穿好活着便是艰难的问题了，谁还会去理睬眼前的这个佛像到底是什么佛？

于是她老实摇头道：“不知道。”

却听少年又道：“明明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活着？”

……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更何况谁会去想这样的问题啊，大家都是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活下来的。想着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这样的问题的人，才是最奇怪的吧？这个少年人……该不会是发疯了吧？

若是这样，也不出奇，乱世之中发疯的人多着了，基本上都是因为家破人亡。

“我、我不知道……”她依旧坦白道。

黑暗中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佛说，众生平等。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语气顿了顿，他继续道：“既然众生平等，那为何还会有不同的报应？既然恶有恶报，那为何放下屠刀便能成佛？你说，做恶人到底会成佛还是会遭到报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子茫然地摇着头。

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复杂的事情呢？

乞丐少年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你的食物从哪里得来的？”

“……”女子沉默了一阵子后，回答道，“用……身体交换来的。”

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老实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的语气却偏偏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你有过丈夫吗？”乞丐少年追问道。

“……有。”

“那你觉得，你用自己的身体交换食物的这种事情，到底应不应该？”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女子抱着膝，把脸埋在膝盖上，默默地流着泪。

“这样啊……”乞丐少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后，便躺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闭上眼睛入睡了。

黑暗之中，女子一边无声流着泪，一边望向了旁边的佛像。

佛啊，你说众生平等，可为何有的人在鱼肉百姓，有的人却在艰难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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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啊……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于耶君一回到家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躺在松软的床上滚来滚去，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激动和脸上的红晕。

她把可爱的脸蛋儿埋在枕头里，一点一滴地细细回想着刚才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害羞，越想越是开心。

她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两人的关系会在这一天有了突破。

虽然……虽然其实还是连恋人都不算……也许连朋友都不算吧？

内心翻涌的情绪无法平复，这一刻她甚至想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自己的好友，郁姗，王琳，还有花琴……花……琴……？

那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脑袋忽然一痛，莫名的破碎画面涌上脑海之中。

长着狐狸尾巴的人。

突然出现的手。

黑与银的异色双瞳。

还有那句……霸气而从容的宣言。

“青丘狐狸们啊，在我的地盘上如此明目张胆地抢人，这也未免……太过嚣张了吧？”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快速褪去，少女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诶？刚刚……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轻声的呢喃，回荡在一人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