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宁久闲的房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抱歉，都怪我白天那么莽撞，害你身份暴露了，还被这么多人误会……”宇文花琴光着两只白嫩白嫩的脚丫子，抱膝坐在床边，一副懊恼的样子。
闻言，坐在她旁边的少年道士稍稍别过头去，虚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事，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的事儿了。”
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的事儿了……多么心酸的一句话啊。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大概是永远都摆脱不了“人渣”这个称呼的了，既然摆脱不了，那就顺从吧……当然不是说他真的就去做人渣了。就算他想做，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啊。
“……嗯。”宇文花琴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宁久闲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只好保持着沉默了。但随着沉默的时间愈发推移，尴尬的气氛就愈发浓郁了，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主动问话了：“是宇文无情跟你说什么了吧。”
“……这不怪他，是我在沉睡期间隐约无意中听到的。”
他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就算我不使用屠仙之力，也只是剩下几个月的命罢了，难道我还能在几个月内突破到地仙，然后又在寿命到来前不断突破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宇文花琴顿时语塞，一时间哑口无言，是啊，这连以天赋资质闻名诸界的轩辕步狂和姬萱仙子都不一定能做到，他一个凡人也敢如此自大？
但她仍然不肯死心，只是道：“一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宁久闲哑然失笑：“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我、我也不知道……”少女顿时泄气了。
傻丫头，就算我继续活着，也是被大能们不断玩弄的份儿而已，就这样死了说不定还是最好的结局啊。
宁久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宇文花琴登时就有些羞恼了，气急败坏地道：“总、总之不准死，你还欠了我天地二魂没还呢！”
宁久闲呆了呆，接着语气复杂地道：“你知道了？”
“……在跟邪佛那一战中，昏迷的时候看见了以前的轮回记忆。”
原来如此，看来是跟他一样啊。
他一时间哭笑不得，虽然他是那个弱鸡道士的转世没错，但天地二魂早就换了n次了，两者压根儿就没太大关联，找他还债算是什么呢。
“……在临死前我会想办法的。”他想，第一屠仙之力应该能做些什么吧？毕竟它彷如祈愿之光一般，似乎无所不能。
“我、我……”少女又要被气急了，双手撑起身子凑到他面前，睁大秀眸瞪着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这个角度，刚好令他能看到那称得上是平胸的小小沟壑，他默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小脸儿，注意力不由得被那小巧的樱唇吸引住了，他沉默良久，心神恍惚，下意识吻了下去。
宇文花琴顿时瞪大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就在眼前的黑色眼眸，一脸傻愣愣的样子。
宁久闲亦是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给惊呆了，愣愣地与眼前的少女默默对视着，两人都不曾闭上眼睛，但也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只是保持着四唇相触的姿势。
许久过后，宁久闲似乎才被惊醒，缓缓后仰身子，离开了那对樱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少女似乎没有太过多的害羞，只是抬起小手，轻轻地抚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轻声道：“奇怪的感觉……”
宁久闲哭笑不得：“确实是奇怪的感觉。”
“……再来一次吧。”
“……哦。”宁久闲有些懵逼，然后再次吻了下去，依旧只是嘴唇相触，并没有进行更为深入的交流。
大概两人都不习惯闭上眼睛接吻吧，依旧是大眼瞪着小眼地对视着，从嘴唇上传来的奇妙触感和视线近距离的相交让两人心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次只不过是持续了十秒左右后，四唇便再次分开了。
微妙旖旎的氛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很容易出事。
然而宁久闲并没有在这里一夜成长的心思，只是道：“抱歉。”
少女摇了摇头，微微低下头来：“心里感觉有些愧疚。”
“……为什么？”
“那个呀……耶君不是喜欢你吗？感觉这样做会对不起她一样。”
闺……闺蜜の惭愧？等等，这情节发展什么鬼？
宁久闲苦涩地笑了笑：“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许另一个宁久闲和另一个于耶君会成为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吧。遗憾的是，我注定无法过上那种日子。”
在我被第一屠仙之力附身之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啊……
“可是、可是……”少女有些害羞地道，“你会更喜欢那种长头发、胸部大的女生的吧？”
宁久闲看了看她的齐耳短发，又看了看她那如飞机场一般的平胸，禁不住哑然失笑，伸出手揉了揉她那头柔顺光滑的短发。
少女没有做出抗拒的举动，反而更加害羞地低下头去了。
这一瞬间，他又有了自己真的是个人渣的错觉。
宇文花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宁久闲其实还是心有抵触的，谁又能够肯定，她是不是因为青丘花琴这个意识的影响，才对他有所好感的？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花琴对他的态度变化飞跃得太快了，他又不是传说中的应劫之子，女生碰见就喜欢。
可他是宁久闲啊，不是那个弱鸡道士，更不是阿壹，也不会是任何的替代品。
难道就真的不会有人，只是对宁久闲这个存在有所眷恋吗？
难道就真的……注定只是别人的替代品吗？
既然如此，名为宁久闲的存在，活着与死去又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一时间冰冷入骨，冻蚀魂魄，那代表着自己归宿的灰色旋涡仿佛又隐隐约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他轻轻地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不想死啊，但又不得不死。
可就算活着，也还是比死都不如，我到底……该怎么办？
淡淡的悲哀萦绕在心头上，挥之不去。
他隐约想起了，当初在邵巫山道观的石门后见到的那三张壁画了。
被赋予力量的男人，站在尸山骨海中怒吼的男人，仰望着降临凡间的仙子而选择自杀的男人……他忽然明悟了什么，哑然失笑，悲凉万分。
这其实就是……他自己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哈哈……”
原来阿壹早就暗示了他的结局了。
但知道了又如何？依旧是无法反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哈哈……
宇文花琴满脸担心地看着突然笑得流出泪来的少年道士，心里既是不明所以，也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绝望和孤独所感染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般的一个人宁愿选择自杀？
也许他们不曾理解，但他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天上地下，无路可走，无论如何选择都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结局，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第一屠仙者，西王母，《太上忘情他化自在心魔经》的主人，说不定还有代理天帝，甚至更多更多……他一个孤立无援的凡人，凭什么去与他们斗？
也许别人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安排，但他只有由衷的愤怒，甚至不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不害怕反抗，只是害怕孤独，所以宁愿选择去死。
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永远站在他身边也好……
“宁久闲！”
一声呼唤猛然回响在心头上，宁久闲蓦地惊醒，看着面前红着眼圈、抽噎着鼻子的少女流下清泪。
“求求你别这样了……真的很可怕……”她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少年的衣衫，令他一阵默然。
也许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像个疯子一样吧。
结果，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步向曾经所见到的未来？
他默默地把少女抱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在我死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PS:我们的男主怕不是又要死了。啧，又，还真是个心酸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