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战 99.怒焰之河（4）
世纪之战 99.怒焰之河（4）
千蚀回想了一下被喝掉的药剂，忽然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它知道最后一瓶是什么了，而那一瓶，轮到璐娜。
从它的眼神中，璐娜似乎看到了刽子手一样的微笑。她没有犹豫，打开了封印，让那苦涩不堪的液体滑进自己的肠胃。
然而瓷瓶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四溅的色彩暗示出了这究竟是什么。
浑身剧痛，璐娜直接吐出血来，她那微蓝的血液此时却因血液的量太多而漫成一片深蓝呜咽的大海……
未喝下的半瓶已经倾洒在地上，带着狰狞的墨绿色。
许是之间的守护羁绊存在的缘故，洛肯为她承受了同样的伤痛，也有大滩大滩的血漫出他的咽喉，抑制不得。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痛苦的身影，觉得那股冽寒又冲击了他的心脏。
独角兽悲恸地嘶鸣，支撑住璐娜欲倒的身体，任她深蓝的血液沾湿了他银色的毛发，渲染出一片片痛苦的图腾。
还不待冰雪族人反应过来，千蚀扫了眼地上未喝完的药剂，便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它狂妄回响着的话语：
“没有喝完我精心准备的‘美酒’，真抱歉，你输了呢！三天后我们来玩第二场游戏！”
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一具千疮百孔的水踪族人的尸体。
三天的时光，不过弹指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璐娜一直高烧不退，这对于体温一向冰凉的她来说实在罕见。
她体内尚残留着毒素，独角兽失去了净化的力量，对此束手无策。他只能日夜守在她的床边，时不时，有几滴闪着银辉的眼泪滴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千蚀手中最后瓶中装的，是满满一瓶冥河水，而那之中浸着巫师血液制作的剧毒。
已经是稀释了这么多倍的毒药，也伤她至此。
洛肯这些日子也昏沉至极。守护羁绊的存在就是要确保守护者真的尽到守护的义务，然而他眼睁睁见她咳血，无能为力，也重创了自己。
树妖们也都消沉了，他们的殿下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们不愿看到的。冰雪族人面若冰霜，守着他们的女王，日日祈祷。
自从来到了这逆流河畔，所有人都显得很被动。
忽然水幕中的流向有了细微改变，似乎是避开了中间的一个东西。
一个年长些的冰雪族人立刻朝那里以闪电般的速度甩出一枚冰锥。只听一声割裂皮肉的声音响起，千蚀现了原形。
它看了看被贯穿的肚皮，不以为然地扯掉一条尾，伤口便愈合了。
它冷冷地嘿然笑道：“下手还真是狠，你就不怕死的是一个水踪族人？”
那冰雪族人冷声道：“那又怎样，水踪族卑贱的命，根本不值什么。同样，也不值得我们这么多人用命来换！如果前任的王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这样处理这件事！”
“那会怎么处理呢？”千蚀难看地咧嘴笑着。
“这个世界，强者永生。落入不幸的本就是弱者，理应自生自灭！”这冰雪族人脸上是淡漠，“真不明白，冰雪皇室的历代教义，怎么今天就变了。”说罢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璐娜。
“说的不错。所以如今这副狼狈样的你们，怎么还不去死呢？”千蚀环起双臂，嘲讽地笑着。
“谁处于下风，还不一定呢！要我说，咱们应该冲上去灭了这肉虫怪物！”那冰雪族人做出了战斗的姿势，双手的指缝间都出现了锋利的冰刀，怒视千蚀，“管你有多少条命！一次都清理干净！”
在他的煽动下，有些冰雪族人和树妖都站了起来，作出备战姿势，蠢蠢欲动。
“住手！都给我冷静下来！”洛肯突然怒道。
那个较年长些的冰雪族人不屑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们！”
洛肯双眼已经变成了酒红色，语气中带着怒火：“如果你们打起来，水踪族人被千蚀杀掉的话，你们的殿下就白白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千蚀饶有兴致地看着暗火在魔族之间燃烧不息，喀喀笑了几声，脸上的褶皱差点淹没了它的眼睛。
“我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千蚀转了转眼珠，“今天的游戏，我们就来玩那个吧。”
千蚀口中的“那个”，指的是一种名为轮盘赌的游戏。这种游戏也曾在人界风靡一时，但很多亡命之徒用生命赋予了这游戏一种新的玩法。一把左轮手枪可以发六发子弹，但真正的子弹只有一枚，每个人轮流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上一枪，直到那真正的子弹贯穿某个人的血肉为止……
千蚀略带惋惜的眼神轻飘飘地在璐娜和独角兽身上盘旋了一周，终于落在了洛肯身上。它说：“看来今天，只有你陪我赌这一把了。毒药可真是个好东西呢，你们所有人都败在这上面。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找到如此难寻的水踪族栖息之处的么？人界有句话我喜欢——山不来找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找山。我不过是向逆流河之中倾倒了些我带来的冥河水，不用我亲自寻找，他们就一个一个地从水中挣扎了出来自投罗网。那种表情还真是有趣呢！”
“废话什么，快些开始你的游戏吧。”洛肯根本无心听千蚀的解释与炫耀。
千蚀眯了眯眼睛，舒展开成千上万的细丝尾，也露出了其中十二个奄奄一息的水踪族人。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这十二个水踪族人被隐藏在二十个由千蚀尾巴围成的密闭容器之内，奇数轮内洛肯可以选择解救一个容器，偶数轮内洛肯必须摧毁一个容器。无论是解救还是摧毁，都有可能落空，也有可能关系到水踪族人的性命。
这是一个残酷的游戏。洛肯闭了闭眼睛。他知道终结的时候，最少会有两个水踪族人被自己杀死，如果不走运，也有可能会牺牲十个水踪族人。
这一局，他赌的是运气。不过他不会坐以待毙，洛肯直视着千蚀，说：“你说自己一向最重视游戏的公平了不是吗？”
千蚀挑眉，不置可否。
“可是这个游戏不公平。”
“哦？哪里不公平？不是给了你可以解救他们的机会了吗？”
“问题在于你。一场赌博，无论是对庄家还是对玩家，都应该有得有失才对。可是这个游戏，你的损失不大。”
“唔……或许你说的对。那你想怎么样？”
“容器。”洛肯缓缓地说，“既然你说容器是你的尾织就的，那希望你让我摧毁容器的同时，也摧毁你的这些尾。”
千蚀面色一僵，每个容器的织就需要四百尾，游戏终结之时，洛肯会摧毁十个容器，也就是四千尾，即是消耗了它四千条命。
“怎么？不敢？”洛肯微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千蚀却咧嘴笑了起来，这样，似乎就更有趣了。反正，除了它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尾。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你，下不去手，玩不到结束。”千蚀扬起下巴。
“哼，奉陪到底。”
“至死，方休。”
千蚀最后残忍的笑意，拉开了第二场游戏的序幕。
轮盘赌的过程极快，千蚀的心情低落到低谷。它真正的兴趣不在于那些残忍的游戏，而是看残忍游戏给参与者带来的那种难以磨灭的痛苦，表现在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面孔上。然而洛肯显然令它失望了。
洛肯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或是愧疚，果决地摧毁容器，他眼中沉淀着来自万年深夜的冷漠，似乎对于任何结果都看得淡漠。
他自己清楚地知道，既然这场游戏赌的是运气，那么就没有考虑的必要。结局从一开始都是注定好了的，尽人事，听天命，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游戏终结的时候，他的手上只沾染了四个水踪族人的鲜血。
看着千蚀那扫兴的表情，他知道，这一回，是自己赢了。
千蚀看着洛肯救回的八个筹码，悻悻地离开，抛下了一句“三天后，我还会再来”，就消失在逆流河水之中。
没有人料到游戏可以结束得如此之快。树妖和冰雪族人只看到洛肯在结束一切后只是又恢复了贵族那样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情，守在璐娜床边，等待她转醒。
明明只是个孩子一样的小鬼，但之前那样果断冷然的模样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那些一开始对他嗤之以鼻的人，现在在态度上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那个较年长的冰雪族人有些暗自讶然，他从这血族伯爵身上看到了森然冷意，一如他那化为白骨的手掌；他也看到了果决中的那些最大限度的仁慈，这从不在昔日的冰雪王身上见到。
洛肯虽然也杀死了四个水踪族人，但他的白骨手掌制出的用以摧毁容器的风刃，次次都精准无误地直击筹码的心脏，而后牵起的魔法能量摧毁整个容器。即使是被误杀，也会毫无痛苦地死去。
这是洛肯漠然中最大限度的仁慈。
昔日的冰雪王不会刻意这么做，因为冰雪皇室的信仰中不存在对其他人的正视。
较年长的冰雪族人陷入沉思的同时，视线飘向还在高烧中的璐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的做法，已经不在乎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又或许是，许多人心中对于胜利这个词，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每个人都在数着末日的倒计时，只想在时间消亡的过程中做些让自己无愧于灵魂的事情。
这一天的时间行将结束。星光投射进澄澈的逆流河水之中，像是有无数荧光在每个人身边浮动。不过，对于所有人的心情来说，这更像是天上落下的泪光。
早晨到来的时候，璐娜居然醒来了。
她感觉到身体里的毒素并没有消失，但散到了全身的毒全部聚集到了身体中某个部分，并被一种柔软的力量包围起来了。因而高烧也退了。
璐娜坐起身，却看到床前跪了一排的水踪族人，他们似乎跪拜了一夜，眼中是疲惫和深深的歉疚。
她转身，见所有人都安详沉浸在梦乡里。自从开战以来，每个人都整日被一种紧张焦虑的情绪包围着，很少有见到他们能睡得如此安稳。
璐娜抬手示意水踪族人起身，并问道：“这些，都是你们……？”
其中一个水踪族人答道：“是的……尽管这样，我们也知道不足以报答自由之盟的恩情……”
水的力量，有着包容和安抚的含义。水踪族的力量可以将污秽之物与纯净之物隔离开，因此毒素和不安的情绪都可以和至纯的形体或是洁净的精神之境分离开来，化解之中的矛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