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将江小柔塞进自己怀里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那是一个黄绸布缝制的平安符，上面用红色的缝线精心绣出了四个正楷的大字：金榜题名。整体看上去颇为精巧，显然——并不是江小柔亲手缝制的。

宁铮翻到平安符的背面一看，上面写着“南普陀寺”四个大字。那是艾蒙市的一间颇为有名的寺庙，据说最早始建于唐朝末期，倒着实历史悠久，只是自己从来没去过罢了。

“难道小柔她特意去南普陀寺求了这个平安符给我？”宁铮把平安符放在眼前晃了晃。

“这还不明显吗？当然是呀。不仅帮你求了个平安符，还眼巴巴地特意送回来给你呢。”乔雨又是冷不丁显形在宁铮的身旁，用酸不拉几的语气说道。

宁铮笑道：“那还不是怪我魅力太大。”说完，他便将平安符揣进了裤兜里，然后笑着走下了楼。

“臭美。”乔雨大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才跟上了宁铮的脚步。

两人，或者准确地说，一人一鬼，就这样静静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那些什么求导公式，三角函数，万有引力，库伦定理，勒夏特列原理全都仿佛在这傍晚的微风中化成了尘埃，细碎地飘离了宁铮的身体。这让他沉重的心灵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散步真好。真想一路走下去，不过回去还有几本笔记必须要再看一遍。”一路走到这条长街的街尾，宁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乔雨站在边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宁铮，不时有行人从她的身体中间穿过去，仿佛穿过一团空气。

这画面看在宁铮眼里，颇有喜感。他正想说话，但是乔雨却先开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乔雨问道。

“我？我是宁铮啊，鬼物得不了抑郁症，难道能得失忆症？”宁铮耸耸肩半开玩笑道。

乔雨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跟你待了这一个多月，我真有点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总觉得你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单说你的身手，恐怕那些受过训练的什么搏击高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当时宁铮横扫黑龙帮时，乔雨就在宁铮的肩头，亲眼目睹了宁铮徒手单挑二十几个持械青壮年的画面，那种震撼，让乔雨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激动。

“那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啊。”宁铮一边臭屁地笑着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那天宁铮所用的八极拳，在仙界虽然只是最低级的武学，但毕竟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地球上这帮凡人所用的什么现代搏击技术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呢？

乔雨跟上宁铮的脚步，追问道：“那你是哪里学来的啊？武术班？”

这个“武术班”逗得宁铮哈哈大笑。他问道：“你真想听？”

“当然想听。”乔雨点点头。

宁铮放缓脚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是有一天我做梦的时候，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教我的。”

亏得乔雨还一脸严肃地听得那么认真，没想到被宁铮耍了一道，只好哼了一声，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说完，她便化作一团鬼火，又附上了宁铮的肩头。

宁铮脸上的坏笑更灿烂了几分。他才懒得跟别人解释什么仙界仙帝的呢，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要敷衍过去就好了。

回到家的宁铮继续过上了闭关苦修一般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很快便结束了。

时间总是这样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前进着，从来不肯顾虑别人的意愿。不管这帮学生们有多期待高考早点到来，早点结束，六月七日这一天，都没有提前一秒钟到来。它只是自顾自地在夜色中等着，一直到六月六日的最后一秒钟耗尽以后，才将自己的身躯装进沙漏里，磨成细碎的金粉，一点一滴地漏下去，变成毫无价值的尘埃。

“小铮，你准考证带了吧？身份证呢？”

“小铮，你笔带了几支啊？够不够写？要不要再多带几支？”

“小铮，要不要带2B铅笔啊？”

“小铮，早上考多久啊？两个半小时？怎么那么长时间啊。”

“小铮，你早饭可要多吃一点，不然考到一半肚子饿了怎么办？影响发挥啊！”

“小铮，要不还是让你爸送你吧？”

......

六月七日这阳光明媚的一大早，宁铮就接受了许流芳无时无刻全方位的轰炸。每一点细节，许流芳都要亲自确认好几遍，比如说身份证和准考证，就刚才宁铮吃一口粥的功夫，许流芳已经问了三遍了。

宁青山则在一旁看着宁铮被自己老婆烦着，脸上也跟他老婆一样，满是紧张和担忧的神色。不过他并不想显得太婆婆妈妈，所以把满肚子的叮嘱都忍住了。

宁铮只能微笑着看着身旁的两位，默默承受这甜蜜的烦恼，同时安抚他有些过分焦虑的母亲道：“妈，你快吃吧，我这都收拾好了，一样都没差。你就当我去考个月考就行了，放心点。”

“唉，我哪放心得下哦。”许流芳翻了个白眼，“是你要考试，你怎么比我还淡定？”

“对呀，我哪儿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紧张，又不是你考试。”宁铮耸耸肩，手上甚至还拿着一双筷子和半个肉包子。

吃过早饭，宁铮拒绝了宁青山开车送他的建议，自己骑车赶到了学校。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拒绝了宁青山的汽车接送服务——学校前已经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把本就不宽阔的道路更加赌得水泄不通，现场甚至有许多交警正在此地维持秩序，尽力保持着这条路的最后一点通车能力。

宁铮骑着自行车，在车与车之间的空档中灵巧地左拐右拐，一路骑进了校门。

校门里面的大道上，竖着一个大红的气拱门，上面挂着一条横幅：

尔等岂是池中物，今朝便是化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