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宁铮是真的发狠了。且不说在学校的时候，单说在家里的时候，许流芳和宁青山除了吃饭的时候就几乎看不见宁铮的人影。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房间里学习。

一直到下一次周考的前一天晚上，乔雨终于帮宁铮将整个高中的化学内容完完整整地扫荡了一遍。当然，这是有所侧重的。否则别人用三年时间学习的内容，宁铮再怎么天赋过人也是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全学过一遍的。

过程是痛苦的，成果是喜人的。

经过这几天地狱式的学习，宁铮终于在脑子里搭建起了一个名为“化学”的知识体系。虽然这个知识体系的细节处还有待完善，但是在关键的节点上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毕竟有毕业于华栋师范大学的高材生乔雨对他进行一对一辅导。

“怎么样，感觉这次能考几分？”乔雨虽然没有实体，但依然保持着生前的行事习惯，所以经常坐在宁铮的床沿上晃悠她的一双小脚丫，看上去甚是可爱。

宁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在做事之前就随意地预测。

“猜猜嘛。”乔雨笑道。

宁铮随手合上手头的化学练习册，又拿出一本英语的阅读练习，准备完成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他的脸上只是笑，始终不肯说话。

乔雨见宁铮不肯猜，便自顾自说道：“既然你自己不肯估分，那我来给你估个分吧。我身为你的化学老师，自问还是有这个资格的。”说完，她沉吟了片刻，又开口道：

“就看你最近的学习状况，三大主科，语文我给你估个110，数学么，135吧，应该差不太多，英语120吧，理综里面，物理100分，生物65分，至于最后的这个化学么，你要是敢给我考低于85分，你以后也别让我给你讲课了，我都丢不起这个人。”

乔雨虽然是化学老师，但是毕竟是华栋师范大学毕业的人，其他科目水平也不低，经常连带着一起为宁铮讲解，所以她对宁铮其他科目的学习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

宁铮看乔雨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并没有解释他们学校周考时是不考语文和英语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尽量，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必须你懂吗？”乔雨伸出手指指着宁铮的鼻子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乔雨的学生了，你的成绩就是我的招牌，虽然我现在已经死了，要招牌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我就是要。你懂吗？”

宁铮只好笑着点点头。他看着乔雨的脸，突然诚恳地说了声：“谢谢，这段时间，你费心了。”

看看墙上挂的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段时间，宁铮几乎没有早于凌晨两点睡过，而乔雨也就这样陪着他，给他讲题。虽然鬼物们并不需要睡觉，但多少还是会有些疲惫，所以宁铮对此感念于心。

乔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她会这样费心也是因为宁铮的浑身斗志感染了她，求知若渴的学生总是能最大程度上激起老师的战斗热情。她道：“真谢谢我，就考好一点。”

宁铮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感谢了，等我高考结束，我一定第一时间送你回杭舟市，到时候，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说到回杭舟市，乔雨便沉默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但已然没有了片刻之前的活跃。

“好。”她沉声说。

宁铮见她反应，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死的？能告诉我吗？”

乔雨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少年大概是在自己转生之前所能与之交流的最后一个人了，便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是自杀的。”

“为什么自杀呢？”宁铮见乔雨愿意开口，立即追问道。

乔雨闻言，发出一身冷哼，似是在冷笑，又仿佛在自嘲地说：“说起来也是我自己蠢，竟然会上那样一个人渣的当。”

于是，在这样一个安静而又寻常的夜晚，宁铮从乔雨口中听到了她狗血而又俗套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总是甜蜜而美好。乔雨用冷淡而疏离的语气讲述着她和她那位前男友的种种，宁铮一边听一边点头，觉得乔雨的故事展开非常普通。但是他没有着急，继续耐心地听着。

这个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几个月前，乔雨的工作已经稳定，必做的人生大事里面仅剩下了结婚这么一桩，所以自然是催促起了对方。本以为两人感情深厚，应当可以顺利结婚的乔雨迎来的并非男方的求婚，而是百般推脱，仿佛能拖一天是一天。

乔雨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并没有细想。结果，就在某一天，她正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的时候，屋里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女人自称是乔雨男友的妻子，口口声声将乔雨称为“臭不要脸的小三”，“贱人”，“烂货”等种种不堪入耳之词。于是，两个女人就在办公室众多乔雨同事们的面前，毫无风度地打了一架，打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那可能是乔雨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后来，乔雨委托派出所的朋友查了一下他男友的信息，这才发现，原来他男友早就结婚了，而她竟然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那种自己最不齿的破坏他人关系的小三。

再后来，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而乔雨的情伤也越发严重。她心理上的严重问题最后恶化成为了抑郁症。她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药，换了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也依然于事无补。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了希望，连每天的阳光都是一样的灰色。当时的她这样想。

在故事最后的最后，她反锁了自己独居的那间公寓的房门，吞下了一整把安眠药，然后沉沉睡去，便再也没有见到第二天晦暗的阳光。

宁铮沉默地听完了全部。他看着乔雨那张没了表情的脸，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呢？还有抑郁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