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打，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是指，姑且不考虑胜负心的问题，现在的他们应该还做不到及时收手的程度吧？”

眼看着蓝伯特一次又一次险象环生地躲过朱璃的攻击，看台上的伦恩忍不住问身边的掌灯人。

就算双方的武器都没有开刃，但那矛尖和剑尖总不是假的吧？况且铁制的兵器本身就有足够的分量，以他们的力量，哪怕只是轻轻抽打到人的身上，也足以打断骨头。

神学院的学生们都这么武德充沛的吗？

这么想着，伦恩提出问题的时候，坐在他们前面的几个学生便回头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奇异的神色。只不过这股奇异的神色在看到掌灯人之后又消失了，他们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前方的决斗上。

前排学生的眼神让伦恩感觉，自己似乎是问了一个很没常识的问题一般。

掌灯人看了伦恩一眼，说：“没有问题。孩子，你看到决斗场四面的符文了么？”

“嗯？”伦恩凝目观察，确实有看到竞技场台基底座上，那些仿佛装饰性的纹路间，偶尔会一闪即逝的魔法灵光。“我看见了。这些符文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比如自行保护濒死的人生命之类？”

掌灯人摇摇头：“你也被那些市面上的小说影响了？魔法才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呢。你怎么能指望一个死物理解濒死的概念？伦恩，你知道教团为何要在都灵神学院这种地方设立一个魔法科么？”

“因为‘魔法的本质，是对神迹拙劣的模仿’，最大主教是这么说的。研究魔法虽然不能使人类成为神，但却可以使人类更加接近神。过于一千年中，由于部分的法师们偏爱于研究那些隐秘的、邪恶的知识，使得世人眼中的魔法名声大大地败坏了。”

“艾格尼丝是这么对你说的吗？”掌灯人低低地笑起来，说：“也罢。说到底，魔法和神学一样，本质上都只是人类羸弱的工具而已。虽然当初很多主教反对，但艾格尼丝强行推动的魔法去污名化政策的确非常成功。你眼前所见的符文之语系列‘凡人不死于决斗’就是这政策最高成果的体现。”

“凡人不死于决斗？意思是说，只要双方站在这个台上，不管怎么做都不会死是吗？比如被魔法炸成碎片之类，也会像时光倒流一样复活？”伦恩震惊地问。

“……没有那么夸张。如果头颅被打爆，心脏被搅碎，这样还是会死的。凡人不死于决斗还没有厉害到能够逆转生死的地步。”掌灯人觉得伦恩的想法非常大胆，不禁有些审慎地打量起他来。

伦恩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一笑：“闲书看多了，看多了。”

“看来你在艾格尼丝身边的确待得挺惬意。”掌灯人无奈地说：“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话，就去问问魔法科的学生吧。前提是你能遇到他们。”

他这么说，然后不再和伦恩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场间的决斗上。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蓝伯特早已经全面落在下风。

他的剑势越来越乱，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反观他的对手朱璃，却依然保持着高强度高频率的进攻，不断地压制着前者的腾挪空间。

“你窜来窜去就像只猴子，知道吗，蓝伯特！”朱璃喘着粗气大喊，高昂的斗志让她的精神亢奋起来，一双绯红色的眸子更是犹如火焰般地凛凛生辉而起。

狂战之血，传承自奥德里齐先祖的血脉在朱璃的身体里奔流着，让她身体在战斗中进一步产生更加强力的蜕变。有传闻说，奥德里齐家族的嫡系，当他们在战场上力竭而死的时候，他们的眼珠如果能够用魔法的力量保存下来，那就是人间最完美的宝石——阳瞳，这种宝石有着驱散一切黑魔法的力量。

蓝伯特没有余力回应朱璃的挑衅。

面对着朱璃宛如烈火的眸子，他吃力地招架着的同时，心神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被那双眼睛夺走。

在战斗中通过眼神威慑对手，对于朱璃来说是无师自通的技能。蓝伯特在这最后一场的决斗中展现出来的顽强本就出乎她的意料，久攻不下的结果，让她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眼看着视线威慑见效，对方的精神也随着高强度的对抗渐渐地开始分散，朱璃当即立断，擎起双边短矛，左手一甩，就将短矛当作投枪一般地甩出。

蓝伯特勉力闪躲的同时，身形也随之一个踉跄，这时朱璃也突进上前，俯身旋踵，双手握矛，全力以下位挺身的姿态向着蓝伯特的下颔斜刺而出。

那个瞬间，短矛带起的劲风，在场间产生了尖啸，眼看着姿态失衡的蓝伯特已经再也无法用他的铁剑去格挡，只能勉力向着朱璃甩出铁剑，看台上有些反应快的同学不由得发出惊呼！

然而，和看客们想的不一样，朱璃的这一下掷矛固然来得突然，但这一个月的确是真正沉下心来针对过朱璃研究的蓝伯特，早就已经等待了这个时机很久了！

因为掷矛前突的手段，在朱璃三个月以来的所有决斗中，是她耐心耗尽的时候，使用频率最高的，所以只需要针对这一点，就有机会赢！

比如现在！

朱璃稍微偏头让过蓝伯特仿佛慌乱之下甩偏的铁剑，却也因为这一剑，攻势稍微延迟了一丝丝。

这时蓝伯特却趁机将双手搭上矛柄，像是要强夺朱璃的武器。

“看我不戳穿你的喉咙！”

注意到这一点的朱璃不由得怒气勃发，手腕用力，短矛继续向上刺去。

然而蓝伯特的手掌只是搭着，趁着朱璃手腕用力的机会，轻轻地整个人向后一跳，拉扯朱璃向前的同时，手指弯曲，已然死死抓住短矛。

朱璃发力一扯，想要从蓝伯特的手中用蛮力将短矛硬夺回来，却没想到后者根本就没有在脚下着力，反而顺着她的力度，冲进她的内线，将短矛的攻击范围抛在身后，一拳向朱璃的面庞打来。

朱璃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侧头避让的同时，左手也竖起护住颈间,“啪”地一声，蓝伯特改直拳为斜劈的一招，也恰恰落在她的掌上。

手掌一收，刚要捏住蓝伯特的右手，又见到他的左掌扬起，打在朱璃的右手腕处。朱璃手腕一疼，短矛不由自主地坠地，这时蓝伯特的左脚又贴地隐蔽地踢了过来，朱璃右脚抬起，一脚踹了下去，将他的左脚踩住。

力道很重，蓝伯特闷哼一声，打开了朱璃右手的左掌气势未衰，又想向着朱璃的侧颈劈来，然而朱璃的右掌后发先至，一下打在前者的手臂关节上，将蓝伯特的左手连着朱璃自己的右掌一起按上他自己的胸前。

这一下咔擦一声，似乎有什么断了，蓝伯特仰天向后倒去，朱璃松开右脚，接连两下都踢在他双腿的膝盖上，将他踢得在地上旋转了一圈，额头上尽是冷汗，脸色苍白。

“哼。还挺让人意外的。不得不承认，你让我有些改观。”

朱璃喘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蓝伯特说道。

后者咬紧牙关，说：“你的改观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回我是彻底输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蓝鲸班放弃了名额。”

“知道啦。你每回都要这么强调一次，有没有意思?”

朱璃像是感到无趣般地笑了笑，蹲下身子，对着地上的蓝伯特伸出手来：“需要我扶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