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显然还想继续抗争两句，但是她的夫人，似乎已经认命了，在孩子已经回到了身边的现在，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出任何的东西。

就算是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堆里，这若是她自己确认的幸福道路，没人可以指责她。

“呃……我想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你们两人商议一下，才能做出决定的。”白夜耸耸肩，“作为一个小助手，还是让我严谨一点儿吧。”

所以现在的选择权自然是落在了王路的身上，但他并不是他夫人那样感性的人，这点儿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此时已经是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做出接受的选择。

“你这个坏叔叔，不许你欺负我爸爸！”

然而沉寂的场面，竟然是再次被王晓露给打破了，看到白夜的话语让她的父亲面露难色，她竟然是直接抄起了桌上的一只玩具熊，向白夜的方向砸了过去。

这种攻击自然对白夜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只是白夜想离开这里的心情，又热切了一分……再说了，才二十岁就被叫叔叔什么的，想想还是有点儿凄凉啊，这应该也算是恶意的范畴吧！

白夜只能是苦笑，任由王晓露发泄，不过在一旁的王路这次终于是没忍住，一声呵斥：

“露露，别闹，都说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过王晓露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对于她来说，被父亲如此呵斥，绝对是一个巨大到不能接受的打击。没得任何分说，她扭头就向大厅内侧的走廊里跑了进去。

“果然……她，她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啊！”

然而虽然女儿是生了他的气，王路现在反而是十分欣慰，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在寻找“女儿还是那个女儿”的结论。

王路夫人则是立马追了上去，期间有些不满地瞪了王路一眼，然后又有些抱歉地看了白夜一眼，身影最终是消失在了走廊的入口处。

只剩下白夜和王路了，只需要最后的一番博弈，事情就能完结，而王路自己，似乎也在十分努力地说服着自己。

“够了吗？”白夜苦笑着问了出来，“你无法得到更好的结局了。”

“或许……吧，但是这样，其实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王路凄凉地笑了笑。

“五年前？！”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触及一个爱丽丝五年前交易的详情，白夜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当时，我的违和感就没有消除过……明明没有生育能力的我，却因为爱丽丝大小姐的力量，得到了唯一一次宝贵的机会……我当然非常非常感谢她，但是我总感觉……这孩子会不会不是我的。”

“爱丽丝永恒花园，是不会欺骗顾客的。”白夜十分肯定地做出了回答，起码在这一点上，他早就明白了爱丽丝永恒花园规矩和决心，“你可以放心，绝对是。”

“我知道，我当然不是怀疑爱丽丝，只是……奇迹，实现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这种事情，任何时候都会有一种空虚感，诶——”

随着王路的叹气，白夜感觉他仿佛是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不过王路的担心层面，也比白夜事先推测的要高端许多——白夜先还以为他在担心王晓露是隔壁老王的孩子，看来自己的思维还是过于庸俗了点儿。

但……空虚感。

白夜十分明白他口中的这种感觉，所以白夜绝对不会去奢求“实现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这种事情。就算机会摆在面前，他也不会去祈祷前女友复活，或者要母亲回到自己身边。

“但你选择了这份空虚，不是吗？现在看来，你似乎更希望接受王晓露的死，而不是她的重生啊？”白夜尝试着打破他的防御。

“不……不是这样的，我……”王路顿了顿，艰难地蠕动着自己的嘴唇，“我只是害怕再次失去了，失去孩子，失去寿命，失去金钱……如果我身边的一切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也再没有像爱丽丝祈求的资本了，到时候……我可能会选择自杀吧。”

白夜这下子终于是明白了，王路在这里不肯接受的，并不是违和感，而是不安！一旦交易成立，他作为一个社会人的各种能力，都会出现大幅下降，到时候再出现个三长两短……

毕竟，无妄之灾的例子就在眼前，王路没有理由不去担心再次发生，这样放着不管，他很有可能得上重度的被害妄想症。

但是……

如果按爱丽丝的话说，“交易的内容仅此而已”，爱丽丝要他白夜来观察，也绝对不是来处理王路的心理问题的。

如果是爱丽丝，此时会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请确认这次的交易”吧？但白夜总感觉这里不劝王路两句，自己是不是就成自杀的协力者了？

伪善，归根结底，还是一种善吧？想到这里，白夜还是微笑着开口了：

“据我所知，爱丽丝两次都是收取了你一半的钱财与寿命，不是吗？爱丽丝永恒花园的交易，看的主要是诚意，对于交易者的付出，都是量力而收。我想就算以后还会出现什么问题，爱丽丝大小姐也会温柔地对待你们的。当然我是希望不要再有任何的不幸。”

“真的吗？”王路的眼中，立马闪烁出了希望的光芒，“您能确认吗！？”

“我确认。”

个屁……

白夜当然无权决定爱丽丝永恒花园的任何事宜，但是他知道，王路在这之后，起码有一年不能交易。所以在这一年内，“我确认”这句话，不会存在任何问题。而要是王路之后没有遭遇不幸，不再祈求爱丽丝的帮助，这句话也可以永远被封存。

起码，先用虚无的承诺让他安心吧，这便是伪善者的美学！

“那好吧。”

王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语气也舒缓了许多，笑着给出了自己最终的选择——

“我已经明白我该怎么做了，这次的交易，我想是十分成功的，请确认交易吧。”

根本不用白夜来确定，王路的话语一出，白夜似乎看到一丝淡紫色的游丝，划过了王路的眉梢。

下一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王路开始衰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