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的崩溃，倒是并没有对这个黑暗空间之中的孙楯造成多大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孙楯自己都明白，自己的心灵，大概正在随着这外表的腐烂，一点点的变质，那种心灵和精神上的痛苦，才是她现在最大的敌人。

孙楯虽然不想去思考那些自己比较卑劣的一面，但面前这来自阿轩的碎碎念，就仿佛对她的紧箍咒一般，让她内心的逐渐崩溃瓦解，从而将自己再次堕入了那个最为卑微而低劣的地位之中。

那被改写了一切，被命运支配了一切的恐惧。

“丑陋啊，丑陋，或许你接受了我，就不会落得这个地步了啊，无论是班级旅行还是接下来面对的灾厄，我本都会陪你，陪着你啊，但是我现在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帮你呀，只有看着你这丑陋而恶心的躯体发笑了，恶心啊……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不……不是这样的，你……你也不会来救我！”孙楯再次开口，所说之话，尽是否定。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的选择是……”

“是抛弃了一切，不是吗？”

孙楯惊恐地抬起了头，因为这声音，不再是由阿轩发出……这个新的声音的主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比阿轩要高得多，也是她现在心中最为残念的存在。

赵晨曦。

黑暗之中，这一直仿佛是正义伙伴的赵晨曦，脸色也变得无比的阴沉，她看着孙楯的表情之中，也只有着一股无尽的幽怨。

为什么……为什么赵晨曦敢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

孙楯想大叫，但是这种话想说的时候，她的嗓子却是又被堵住了。而这不断被腐蚀的内心，甚至让她在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人面前，都变得无比的心虚了起来。

就像是无法堵住的泉眼一般，孙楯面对这不该有的恐惧，已然是无奈得快要哭出来了。

“背叛者……”

然后，链接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孙楯面前的赵晨曦，说出了孙楯心中所想的三个字。就像是开了某种反伤的装甲，原封不动地将这句话还给了孙楯。

“你……你怎么敢……”

孙楯就像是要挤破自己的喉咙，颤抖地咬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你要像个英雄一样承担一切？谁拜托你这么做了吗？？不要装作自己是悲剧的女主角一样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然而这几个字，得到的却是抑扬顿挫，一句比一句高亢的反驳，赵晨曦的嘴脸，也变成了站街骂娘的泼妇一般的狰狞，孙楯甚至感觉到她的唾沫星子，都飞到了自己的脸上。

“你……”

“要帮助人就帮助到底啊，感觉到事情不对了，就来找我要回以前的权利算什么？当英雄又不想付出吗，你要不要这么自私啊！”

“不，我没有，这怎么……”

孙楯再次抬头，她那已经在黑色脓血中模糊的眼睛，却是在面前看到了更多的人。

教导主任、景区的工作人员、受伤的同学的家长——

“为什么要存在你这种学生，为什么就是不听老师的话，不是说好了放假就回家的吗？出了事还非得学校来背锅，真是无耻、恶心！”

“不是的，不是啊，不是我！”

“这些大学生真是心里没点儿B数，来消费了就把自己当上帝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明明不让去的地方去了还让我们来背锅，真是无耻，恶心！！”

“不是我，赵晨曦……是她，这本来是她……”

孙楯说到这里，却是自己住嘴了，因为自己现在说得话，却是打了自己的脸。

没错，自己是承担了这一切，现在又拿着这一切来要挟别人甚至推脱责任……赵晨曦的谴责，简直是说入了她的心扉。

不……这些我本来已经接受了啊，难道就连诉苦两句都不行吗！？

孙楯越是痛苦，对面的声音，反而是越发响亮。

不，不仅仅是越发的响亮，那三个受伤的学生的家长已经是向孙楯冲了过来，粗鲁地抓住了她的四肢，她的头发，疯狂地撕扯了起来，就仿佛要把她给五马分尸，扯碎成一块块的肉块最后合成那血肉怪物。

血肉怪物……？！

孙楯立马开始挣扎了起来，但是这正在腐烂的身体，似乎都不由她所控制了。每动一下，似乎都有大片大片的血污，往地上掉下，连着她的肌肉甚至骨骼，将他的一切给肢解。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然后孙楯最终还是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这本在该她在现世界中绝望之时就发出的声音，却在范特西世界，在这执行任务的中途，最终还是叫喊了出来。

上次，是白夜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找到了她，拯救了她，从而跳过了这些步骤。但是这或许就是命运，厄运和恶意都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潜伏的越久，越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最为恐怖的恶魔。

所以……这次的话……

“白痴，你在那里大叫什么啊，吵死了。”

孙楯在就要失去意识任由这些狰狞的人摆布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最后一次撑起眼帘，孙楯看到了面前，从那一个个阴暗形象之中，走出来的人。

白夜。

这个曾经在她最为低沉而绝望的时候给她带来过希望的人，此时，却是出现在了她心中最深处的梦魇之中。

孙楯知道这一切不是自己能掌握的，白夜此时的出现，也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拯救者；自己对他如何而他对自己如何，孙楯也是十分清楚的，如果他此时也来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披露，那么压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可能也会就此折下去了。

英雄救美的历史是不会重演的，这是对自己的审判。

以为逃到了范特西世界，找到了一群善良而可爱的魔女就能忘记一切，这些都是假的。内心的愧疚、愤懑与仇恨，早就把她和这个美好的世界，隔绝了起来。

毕竟，就连白夜都出现在了这最深处的梦魇之中，那么下一个，就连梅林大人，也会以最为恐怖的形象出现吧……

“啧……这是什么啊……噩梦也不会这么恶心吧。”

然后，看吧，果然，就连白夜，也说出恶心这个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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