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夜的帮助下，这一对腿麻的夫妇才终于是再次坐回了客人的位置之上，而爱丽丝则是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直到两人都认真地面对着她之后，才再次开口。

“悲剧不是因为有人死了，而是因为有人活着，我可以让你们完全遗忘那个孩子的事情。”爱丽丝简单地陈述着，“我估算了一下，你们应该还能支付起再生一个孩子的代价。”

所以说这对夫妻其实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是爱丽丝在五年前帮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爱丽丝的提案，在白夜看来简直是无法更加完美了，毕竟关于这死去孩子的记忆就算再美好，现在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更何况爱丽丝还给予了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然，白夜并没有考虑这重新开始需要付出的代价，更不知道他们已经付出过何等的代价。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忘记王晓露，她……她就是我的全部！”

然而王路的夫人，很快就用哭腔否决了这个提案。王路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也是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任性……白夜只能在心中嗤笑。不过他也十分清楚，人，大概就是最为任性的动物吧。

场面再次沉默，过了大概五分钟，爱丽丝就仿佛从自己无限的知识宝库中找到了解法，才再度开口：

“如果出现一个和你们孩子一模一样的孩子，但他其实并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能接受吗？”

虽然很绕口，但是白夜脑海之中却清晰地出现了一个词——“克隆”，不过按理说，这种操作应该是绝对被禁止的。

“如果一模一样的……那凭什么不是我的孩子？”王路十分不解。

“是，你能接受就好了。”爱丽丝似乎对于这样的反问十分满意，“我会把王晓露带回你们身边。”

虽然有点儿云里雾里，但这对夫妻大概没听进去“我会把王晓露带回你们身边。”之外的任何话语，马上就做出了回答：

“谢谢谢谢，爱丽丝大人，这简直是太棒了！我们由衷的感谢您！”

“别慌，交易还没有达成。”爱丽丝轻轻摇头，“为此，我需要你们两人支付一半的寿命和一半的财产，并且在一小时内，给我带来王晓露生前十件不重样的物品过来，可以吗？”

说孩子就是父母的另一半，还真没错，为了诞生一个1，两人都得付出0.5吗？已经经历了上次交易的白夜，倒是觉得此次的代价合情合理。

“没问题，只要您能把王晓露带到我们的面前，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然而完全不同于李少纷，王路夫妇两人面对代价没有丝毫的犹豫，比起那种为了钱而谎言连篇的人，他们心中所有的，是真爱。

白夜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很快又厌恶地将那个形象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好的，那请你们先去准备物品吧，如果你们能按时完成我的要求，我也一定会在24小时之内完成你们的委托。”

夫妻对视了一眼，再次下定了决心，起身向爱丽丝鞠了一躬，又转而向白夜鞠了一躬之后，匆匆离开了洋馆。为了能见到孩子，他们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了。

风铃和木门，随着两人的离开传来了一阵组合音，竟然是挺悦耳，洋馆内，再次只剩下爱丽丝和白夜两人了。

既然要自己好好学习，那么实教结束的现在，应该就是提问时间了吧？想到这里，白夜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其实……我有点儿不理解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什么？”爱丽丝似乎有些不解。

“如果你不告诉这对夫妇，直接把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带到他们面前，他们绝对不会怀疑‘这其实不是他们的孩子’这种事情吧？”

没错，这便是白夜最为不理解的地方。如果故意让这对夫妇难受也是代价的话，那爱丽丝绝对是成功了。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我不能骗人。”爱丽丝摇了摇头，“不过像你这种伪善者，倒是宁可骗别人一辈子吧？”

“呃，如果是原则的话，当我没说。”白夜耸耸肩，“可别误会了，我没有觉得他们可怜，也无关伪善，这只是在寻求最优解罢了。”

“我可没提到‘可怜’这个词，是你自己想到了。”爱丽丝轻笑着回复道，“其实这种令人难过的事情上，我也尽可能的想让受害者得到些许的宽慰。但就算这个世界不公平，我这里，也必须是公平的。”

“公平？”

“没错，这对夫妇所说的爆炸案我很清楚，死者一共有七人，不仅仅是他们家的孩子。”爱丽丝的语气似乎有些凄凉，“如果给他们优惠，对其余的死者不公平。”

“但这个事件，本身就是建立在不公平上的不是吗？”白夜听着，反倒是来了劲，毕竟已经被扣上的伪善者的帽子，“凭什么非得是他们死？全世界还有千千万万的儿童呢！”

“所以我们这里是相对公平的地方，难道你想对世上所有的不公平进行抗争吗？”

白夜回避了爱丽丝那质问的目光，毕竟他是最没有资格声讨这种事情的人。

“怎么可能……只是为自己而活，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哪还有精力去在乎世间的公平。”

白夜说出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人生观，就像是突然累了一般，声音也变得淡然了许多。他这才发现，虽然爱丽丝说要自己保持现在的状态，但自己现在的状态却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是因为，看到了许多的不幸吗？因为自己高高在上，就存在了对世人的怜悯之心？

不……不单单是这样，只为自己而活，现在可能已经成了一个伪命题！毕竟爱丽丝的承诺，就仿佛对人世间绝望的白夜手中最后的火种。

或许今后，还要为了这个哥特萝莉而活啊，而这个哥特萝莉，又是为了这个永恒花园而活吗？简单点说，自己已经被这个永恒花园给永远的桎梏住了吗？

“没错，你明白这点就好，对客人动感情，我会困扰的。”

爱丽丝似乎也是疲惫了，声音跟着白夜一同变得微弱，不过白夜仍然听到了，爱丽丝那气若游丝的小声嘀咕——

“但是爱丽丝永恒花园现在有两个人了……绝对的不带感情的交易，真的还能维持下去吗？”

白夜笑了，偷偷的笑了。

毕竟爱丽丝，似乎也有着关于人类情感的相同困扰，而这个困扰，大概也会永远的伴随着他们，直到最后最后的交易结束之前，都无法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