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家!”
直到周正说第三遍,谢谢大家的时候。
台下的厂工们才豁然被“惊醒”似的,掌声如雷声鼓动,久久不绝。
不是周正歌声迷人,而是歌曲的词句和其深情的神情,让他们有异样的感觉,淡淡的微笑,追忆的眼神,诉说心声的歌曲。
更也因为这首歌是他们第一次听。
“厂长,再来一遍!”
就在周正回头和陈岚相视而笑,准备下台的时候,台下一个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百十号人共同齐喊。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你这首歌啊,叫传奇对吗?”
陈岚微笑着说。
“对。”
“我以前好像没听过,这是谁的歌?”
“呃……这个嘛,你暂且认为是尼古拉斯赵四的就行了。”
“什么?外国人吗?”
陈岚不解问。
他们两个说话全都是靠吼,因为现在台下的厂工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周正没再回答,而是拿起地上的吉他,返回话筒前。
看到周厂长回来,声音陡然停止,就像是乐团的指挥,在曲末陡然一甩胳膊一握手,所有人的声音全部收住。
“铮铮铮……”
指尖划过琴弦。
周正想起自己曾经在二手市场也“斥巨资”买下过一把吉他,还买了本书自学三月来着。
年轻人总归是青春过的。
没想到自己重生只剩下搞钱的想法,对音乐那段已经模糊的梦倒让萧玫继承了。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陈岚给周厂长送上一个高脚椅,然后静静退回到舞台的边缘。
周正落座,将立式麦位置降低,“一首理想三旬送给大家。”
又是一首没听过名字的歌。
不止是陈岚,其实台下不少人都觉得非常奇怪,尤其是那些喜欢听歌的年轻人。
现在听音乐还都是通过电脑电视录音机黑胶唱机,然后就是80年代出现的磁带式的随身听,不过对于工薪阶层来说,简直等于梦想中的东西。
早期没有手机,有个随身听拿出去显摆,准能招来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理想三寻?”
“什么歌?”
“你看周厂长都把吉他拿起来了,我感觉八成跟老狼的同桌的你差不多,期待。”
能风靡几年的同桌的你热度还没过去,这时候大街小巷也还有不少的商户会循环播放这首歌曲。
“咳咳,呼!”
“噔噔,噔噔噔噔……”
琴弦慢慢拨动,周正回忆着歌词:
雨后有车驶来,
驶过暮色苍白,
……
再不见那夜里,
听歌的小孩,
时光匆匆如白,
将颠沛磨成卡带,
已枯卷的情怀,
踏碎成年代,
……
平淡的语调,轻缓的吉他声。
在这个生活节奏极慢的时代,仿佛是对它标准的诠释。
纺织厂的职工们年龄相距不小,有十几二十多岁的,有四五十岁的,文化程度各有不同,不要小看这时代的文盲,或许有的人甚至听不懂歌词的含义。
可即便如此,亦挡不住音乐的魅力,也许歌词有限制性,但乐曲的态度却没有。
听着是友人在低语,轻轻诉说。
周正唱歌的时候台下安静,那在其他节目频频出现的口哨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人想打破此时的宁静。
平平淡淡才是真,在他们眼中这首歌也许就代表着宁静,祥和,简单的曲调最能激发出人认同感。
人群中。
一个女孩说:“张旭,你刚才说的想追求我,我同意了,我可以给你一个追求我的……”
“嘘,别说话!”
“我正在听歌,其它小事等会再说。”男孩直勾勾盯着台上正在歌唱的周厂长,在心上歌曲之余,心里满满都是佩服
周厂长应该是所有年轻厂工们的偶像了吧。
年少多金,还多才多艺。
“你……”
女孩气得小脸涨红,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的话,竟然就这么被他顶回来,狠狠在其脚背上踩了一脚,“张旭,我们完了。”
“嘶啊……你干嘛踩我?”
名叫张旭的男孩捂住脚,疼得直吸凉气。
旁边有声音说:“你小点声,我这儿录音呢。”
“抱歉抱歉!”
“咦,兄弟,你这录音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也转录一份,我准备明天去买个录音机。”
“行,你别说话!”
“好好好。”
……
周正站起身来,想要走走,可发现双手要把持吉他根本没办法拿声麦,陈岚似乎看出他的尴尬,没多想,便走来拿起话筒递到他的嘴边。
周某人冲她微微一笑,闲庭漫步在舞台上,那悠闲的姿态似乎比在家还要自在。
谁都没在意举着话筒,像是小迷妹的陈主任,因为他们自己都恨不得成为举话筒的那个人。
吉他声不止,歌声不停:
青春又醉倒在,
籍籍无名的怀,
…
如果漂泊是成长,
历经的路牌,
你临行岁月中,
那贫瘠的未来,
…
梦到他的地方,
今已爬满青苔。
……
在歌声末尾,他咬完最后一个字,又情不自禁加上了深深的叹息。
在叹息声中。
今晚的联欢会正式画上了句点。
“周厂长,能不能告诉我这两首歌的原创究竟是谁?能创做出这样两首风格迥异的歌曲,我感觉应该是两个人,否则这个人就太逆天了。”
“嗯,确实不是一个人,第2首歌是一个叫斯特雷诺·沙杰克里斯·金·路西法·正,创作的歌曲。”
“什么雷诺路西法?”
陈岚今天晚上听到第二个诡异的名字,眉头再次深深蹙起。
“呵呵,就是一个男人。”
……
周厂长两首歌的热度在厂中久久未散。
有关于盛洋纺织厂新厂长,献唱两首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歌曲的传说开始流传,不少人有幸听到了一首半的歌曲。
都源于一台录音机。
录音机的主人有点小聪明,还借着帮别人转录的理由小发了一笔横财。
周正知道后是哭笑不得。
这货侵权呀,自己要不要追回他的非法所得?
当然,这只是在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念头。
按理来说自己才是真正侵权的那个,不过这两首歌的原创作者都还未创作出,其中一个歌手估计还未满十岁。
放假的前一天。
周正正常上班,当路过的长弓们看见周厂长提着公文包的身影时,都纷纷问好。
“周厂,那两首歌是不是你自己创作的啊,我问了好多音响店,他们都说没有这两首歌。”
“对啊对啊,这两天我把附近的音像店都跑遍了。”
“厂长,你还有没有什么新歌?”
“厂长,咱们厂的广播站还缺人,您看您要不要加入?”
“哈哈哈!”
“你怕是疯了吧,还想让厂长加你们广播站。”
厂里有广播站,归后勤部门管。
在上班期间,广播站会播放一些歌曲,戏曲,或者是小品之类的音频。
每天早八到十点,午二到四点的音乐时间,使得厂里很多职工在工作之时不至于枯燥乏味,昏昏欲睡。
“咳咳,还有10分钟到上班时间,据我所知迟到是会被扣工资的,这最后一天时间,我劝大家好自为之!”
周正不堪其扰,扬起手臂看了看表,淡淡地说道。
“厂长,你要是告诉我们这两首歌的来历,今天被扣工资我也认了。”
“我也认!”
“说说呗,厂长。”
“简直过分,你们不怕扣工资,我还怕呢,我小家小业的可跟你们耗不起,先走为敬。”
周正无奈,看来以后只能用辞退来吓唬他们了。
自己都还没财富自由。
这群家伙什么时候有钱到都不怕扣工资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厂长,一众厂工们哈哈大笑,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战胜万恶的资本家吧。
“咚咚咚!”
“进来。”
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厂里各个部门的大小领导。
周正坐在主位。
他疑惑的瞅了眼陈岚,“陈主任,你可是一直都不迟到的,今天怎么回事?”
“那个……路上堵车。”
陈岚眨了眨眼睛说道。
“哦,请坐!”
周正了然地点点头。
至于到底信不信,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天就说一下春节的不停工事项。”
“技术科有两名科员愿意留下,原料仓库也有一名统计员愿意留下,再加上生产车间的89人,以及后勤保障的五人,等于说厂里一共会剩97名职工就地过年。”
“嗯,这近百人的生产生活依靠工厂,一旦发生什么大事小情,厂里的留守人员解决不了,还需要在座的诸位接手。”
周正最后一句话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
当然在座的人都明白,基本上没太可能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也都回答的干脆。
“后勤部今天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余部长,在这15天内,你们那5个人就是顶梁柱,跟他们讲清楚,工资优待,食补也翻倍。”
“好!”
余兰心答应道。
“李一凡,平时你协助陈主任管理生产车间事务,过年期间就按平时的状态来就行。”
“嗯,我明白了。”
李一凡重重点了点头。
周正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会议接近尾声。
在一众领导准备返回岗位的时候,周正才拍了拍额头道:“我让余部长准备的年货都堆放在后勤部,大家下午下班的时候都过去领一下吧。”
“好的!”
“谢谢厂长!”
所有人都出去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正和陈岚了。
“咦,陈主任怎么不走?”
“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
“什么事?重要吗?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
周正扬扬手上的文件夹。
陈岚思考片刻说:“对我来说是挺重要。”
周正哦了声,冲着门外喊,“王秘书,进来一下。”
“厂长,怎么了?”
王秘书连忙开门进来。
“这份原料清单送回后勤部,问问他们上个月正常消耗怎么那么不正常,竟然比其前几个月高了两成多。”周正皱着眉说。
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清单递过去。
“好的,我这就去。”
王秘书接了那张清单,便匆匆离去。
周正这才回头看着陈岚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二小姐犹豫片刻。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扭捏地说道:“就是你联欢会那天唱的……”
“停停停,你不会也要问那两首歌是谁创作的吧?”
周正一脸的无奈。
看着满是期待的陈岚,他只好给了个准确的答案。
“嗯,这个时间,这两首歌,我应该算是第一次唱它们的人。”
“我就知道。”
“我那天回去想了好长时间,就感觉你给我说的那两个外国人的名字,有点不太正常,而且我也从没听过这两首歌。”
陈二小姐应该也是个歌迷。
至少周某人见过,她不止一次带着CD随身听来上班,还是那种体积并不大,比手掌也大不了多少的超薄随身听,可以插耳机。
周正问了问才知道,那是索尼的D-777,采用是现下最先进的技术,价格不菲。
就像是个薄薄的小电饼铛,它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铁饼手”,看上去颜值一般,但是挡不住它前所未有的轻薄,自然是大受欢迎。
周正不知道的是,正是从这款CD机的发布,轻薄短小的新潮流电子产品时代正式到来。
“没错没错,你想的都没错,现在可以去工作了吧?”
“好的,厂长大人!”
陈岚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周正真不知道这女人在开心些什么。
当天下午。
避免机票难买,周某人提前让王秘书去帮他购买机票。
与此同时,他拨通留守襄樊的老爹的电话。
这段时间,周启在襄樊人都整整胖了一圈。
无他,只因伙食太好。
报摊在同乡们眼中就等于挣了大钱,增加点伙食费无可厚非。
周正也是为跟老爹说一声,证券交易所过年放假期间的事。
过年只有七天闲,按老爹的意思是干脆不要回去了,除去一来一回的时间,又能在家待几天?
周正直言赚钱就是为享受,如果为了赚钱,春节连家都不能回,那他赚的这钱就没意义了。
拗不过儿子,周启只好答应。
然后周正又给许大姐等几个证券公司的经理打了个电话,向他们问好之余,具体询问了春节期间交易所的放假情况。
当然这电话打通他们自然少不了,对之后行情的判断,周正保持一贯的话风。
静等,不要急。
最后他想了想,没忘给三狗打个电话。
当时他答应过的故事事情结束,会将三个股报柜台剩下来的几个月经营时间交给他,代价只有简简单单的10万元,后来那家伙还嫌太少主动又给自己追加的20万。
这价格比自己租三个柜台的时候要高出不少。
但跟它们产生的经济价值相比,自然相差不少。
不过周正显然也没多少选择。
一则是等到牛市过去,股民数量热情会大大减少,收入自然不像以前那样好,二则是因为外部条件,如果是他自己开办柜台,很难在当地立足,仅仅就个肖海他喝一壶。
不然如果玩下三滥的手段,自己肯定玩不过他们,加之他们的地域优势,关系网复杂,所以他当时的决定就是驱狼逐虎,以恶制恶。
当时给三狗开出的条件就是等他这波单子完成,就会把股报柜台转让。
至于转账后他能赚到多少钱,跟自己无关。
他本可以说两人合作的,但是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跟这类人他不想有太深的交集。
约好下次去襄樊一起喝酒,周正才挂掉三狗的电话。
丰京。
萧玫正跟小绵羊布置他们的房子。
小绵羊欢快的样子煞是可爱,就像是只活泼的小鹿,任谁能相信这竟然是个大学生。
“玫玫,你家的大色狼要回来了吗?”
“嗯,明天的机票。”
“啧啧,真是比煤老板还有钱,动辄就是坐飞机。”林媛媛嘟着小脸说。
“这话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要不然他得跟你急,用什么形容都行,就都别用那什么老板,他在这上面吃过亏。”
“嘿,抓到他的弱点。”
“不,这是怒点。”
“都差不多啦,对了,前几天那个学长向你表白的时候,我看你表情有点不太一样啊。”
林媛媛随意问道。
萧玫粘黏剪花的动作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