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之中,喊杀声震天,在这样血腥而残酷的战场上,每个生命都变得如蝼蚁般轻贱。不会有人再重视他人的生死,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在这个战场上,士兵们追求的不是活下去,而是胜利。
为了胜利,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素不相识、更枉论有何仇怨之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挥动着手中的刀剑矛枪,肆意地杀戮,不需要为他们的残忍行为背负任何罪名,战胜之后反倒会被人们视为英雄、为自己赢得高官厚禄。
这就是战争,战争是无情的、残酷的,它几乎无异于一场杀戮。可是战争与单纯的杀戮唯一不同的,便是它的动机。
有些人发动和参与战争是为了一己私利——这种战争比杀戮还要恶劣和可怕,简直就是人类史上最残忍的暴行。
可有些人,发动和参与战争,是为了结束战争——这种战争虽然披着杀戮的外衣,但却有着一颗仁爱的内核。
现下的这场战争便是如此——梁王发动这场战争,是为了统一天下、结束战乱,雄王欣然应战,也是为此。双方的出发点基本上是相同的,但是他们的利益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为了实现彼此的目的,他们除了对彼此刀剑相向之外,别无他法。
而战场上的每一个雄军和梁军的士兵,参与这场战争的目的都是要保卫自己的国家,帮助自己所敬仰的君主成就他们的王业、霸业。所以虽然他们的手中执着杀戮之剑,却都有着一颗高尚之心。
后世的史学家们也对这场战斗甚为推崇。他们认为无论是梁王一方还是雄王一方,他们都是本着终结战争的目的参与的这场战争。虽然他们都不可避免地有一部分私心,但瑕不掩瑜,这场战争终归是为了终结战乱才进行的“义战”。
这世上的战争分为三种——一种是为了开启乱世,就像“鬼武之乱”;一种是为了侵略和反侵略,就像大乐王朝中期对抗北方胡人的战争;最后一种,则是为了终结战争,以一战之功竞万年之业,梁王和雄王的这一场战争便是属于这一种。
这场战争,被后世称为“西直谷之战”,是整个原末乱世中最具决定性的一场战役。这场战役最终决定了整个天下的走向,并且将已经腐朽不堪的大原帝国彻底摧毁,在大原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远超大原帝国、甚至比大乐王朝还要伟大的全新的国度。
不过以这场战争的规模和时间而论,它却在原末群雄并起的乱局中显得十分渺小。这一场战争,双方投入的兵力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几万,回顾之前的“鬼武之乱”,单单诸侯联军便有八十万之众,而鬼武王麾下也有足足三十多万人。
而且,单看这一场中原大战,这场战斗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这一次的中原大混战被后世称为“逐鹿之战”,乃是取“原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之意。在这次中原大会战中,大致分为四个战线——相对平静、双方都相安无事的西线(西平军对阵雄国的并州守军)、标志着一颗全新的将星冉冉升起的北线(华木云林野军对阵莫昌黎青竹军)、以攻城和守城战为主的东线(周轩辕濮阳军对阵洛城铁甲军)和以野战为主的南线(梁王对阵雄王)。
这四个战场中,南线诚然是最重要的一个,而且也是双方投入兵力总和最多的一个战场,再加上这场战争的双方是当世两大最强的霸主,所以说“逐鹿之战”其实便是雄王与梁王的争霸战也不为过。可在这场持续了数月之久的大战之中,这持续时间只有短短一日的“西直谷之战”实在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正是这短短一天的战役,却决定了整个天下未来的走向。因此虽然其余三线的战役也进行得如火如荼,却远远不及这一场只持续了短短一天的战役来得重要。
这一场大战从黄昏时分开始打响,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双方显然都并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他们相信,胜负即将由今夜决出。
到了四更时分,战斗还在继续,战场上却已经躺了无数具尸体。
雄军和梁军的损失都差不多。雄军大概损失了五万人,梁军稍多一些,损失了六万余人——这是雄王盛凌云仗着金鳞军的兵锋来回在梁军的阵中冲击之功。
可是,现在梁军的数量依然是要多于雄军的。
而且雄军虽然士气高昂,但明显耐久性不及龙骧军。龙骧军身经百战,别说一天一夜,就算是七天七夜不停的战争他们也经历过。他们深切地体会过那种累到连刀都提不起来、甚至连走动一步都如登天般困难,却还要拼尽全力去杀死敌人的感觉。
龙骧军在此之前所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次战役,便是与西平王杞瑀的乐阳之战。那场战役中,龙骧军损失了半数以上,最终才将西平军击溃。那场惨烈的大战持续了七天七夜,直到最后,龙骧军的将士们都是一边吃着身上携带的馒头,蘸着血与西平军激战。
比起那次战役来,这次与雄军的激战远没有那时艰苦,却比那时更为激烈。
这一次,龙骧军将士们倒下的速度是最快的——当然,雄军也差不多——而双方的激战持续了这么久,雄军已经多少有些疲惫,龙骧军却丝毫无事。
时间一长,龙骧军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了,他们迅速对雄军发动了反攻,雄军顿时开始呈现出溃败之象,除了盛凌云亲率的八百金鳞军还在战场上精神抖擞地来回冲杀之外,其余雄军不禁都露出了几分疲态。
梁王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趋势,因此下令龙骧军一鼓作气,对雄军发起最后的一波攻击!
但是,就在他的命令刚刚下达之际,却突然听到东西两面响起了阵阵喊杀声。这喊杀声令梁王大吃一惊,也令每个龙骧军将士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