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我瞧这位官人才不是不知您在此,刚才我们进来时,这些人可都是俯首作揖呢。”昔日的陈王妃已经随同许王变成了今日的许王妃,只见她指尖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娇弱却字字带毒箭地说道。
那位达官贵人赶紧磕头作揖,他在心底很是责备自己怎么在酒后就没管住自己的嘴,现在用来搪塞市井小民的话被许王和许王妃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除了磕头作揖谢罪,哪还有别的法子?
“二皇兄,今日是莲香楼开业,还望皇兄给张掌柜几分薄面。”元休突然发话劝说,不想他们扰了他今日听戏的心情。
许王如今身份已不同,为表大度,他便劝说王妃道,“好了,王妃,今日大家高兴,且不与他们一般计较。”
“二位贵人说的极是,接下来且由我为大家表演下一个节目,水上木偶戏。”一个身穿银色华贵异域服饰的十岁小女孩从幕后来到了舞台中央,她天真烂漫地笑着,全身的银铃铛也跟着轻盈作响。
元休一眼便认出了佛银,她可是黎朝的公主,最受她父皇母后的宠爱。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汴梁?她是否也没有了以前的记忆?
元休没有再说话,让人以为他与佛银不曾相识,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不想搭理这个小姑娘的话。
佛银伸出双手,十指开始跳动翻飞,木偶在水上也跟着翻飞雀跃,她的嘴里还唱着动听的异域歌曲。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黎朝人,难怪这水上木偶戏的技法如此精妙!”有见识的宾客赞赏道。
“是啊,黎朝不光粮食富饶,还出绝技高手啊!”另一个宾客附和道。
今日佛银表演的是渔舟飞仙,一个仙女在莲叶间嬉戏,仙女伸出手,小鱼便过来与她亲腻。
宾客们之所以惊叹,是因为小姑娘一手要操作仙女的动作,另一只手要操作鱼儿摆动身躯的动作,所以才会觉得水上木偶戏是天下一绝。
加上能够操作水上木偶戏的人,在这天底下除了黎朝的人,几乎无人能做到。
而黎朝的人天生熟悉水性,且手指的柔软程度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手指可以任意弯曲八十度,所以他们可以在所有指关节处安装细密有致的隐形细线,用来支配木偶的所有关节。
因此这绝技才会人人称绝,而这等天下绝技竟然由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演绎出来,那就可以称得上是绝上加绝。
佛银在表演的时候,嘴里还唱着动听婉转的歌谣,有点像黎朝人祭祀凤凰所唱的歌曲,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这歌曲莫名地给了元休一种熟悉感,刘娥在厅堂里听了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佛银表演结束,刘娥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为佛银热烈地鼓掌喝彩。
想不到刘娥这么喜欢水上木偶戏和佛银的歌声,元休的嘴角露出一丝很细微的笑意。
佛银慢慢走下舞台,在离开舞台的尽头,佛银转身望了一眼赵元休,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只是留下一个谜一样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元休来到戏楼的后台,因为今天表演的全是水上木偶戏,所以后台的表演者甚少,佛银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似乎知道赵元休会来。
“佛银,你记得我吗?”元休走近后轻声问道。
“记得。你是和圣女一起参加祭祀的那个大哥哥,是你们帮我们黎朝找回了粮食种子。”佛银字字句句敲击着元休的心。
难道佛银没有失忆?她还记得金凤涅槃前的所有记忆?
佛银见元休的神色有些惊讶,一时忘了言语。
佛银便继续说道,“怎么?我还有金凤涅槃之前的记忆,你觉得很神奇吧?我还记得黎竖哥哥并非如史籍中记载,死于战乱,而是死于金凤涅槃之时的千年之战。”
“佛银,你可觉得这世界跟以前不同了?”元休充满疑惑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金凤涅槃之后,这个世界的确发生了改变,好像所有人的记忆和史书记载被篡改过一般。除了金凤,应该没有人能做出这种凡人不可及之事。”佛银此番话一出,完全看不出,她仅仅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原来你也察觉到了。”元休恢复冷静说道,“可是,为何你没有失忆?”
佛银摇了摇头,不打算说出自己真实所想。
“我想你是知道的。要不然你为何要来汴梁找我?”元休十分肯定地如是说道。
“我来只是想确定我的推测。我想金凤并没有抹去天下各族君王的记忆,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母后有意让我将来成为黎朝的女皇,代替黎竖哥哥守护黎朝,守住天下粮仓。”佛银似还有话没说完,但她停顿之后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天下就你我二人没有失忆,这有何意义?”元休陷入了深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所有被金凤选中的未来各族君王,应该都没有失忆。”佛银提出了这个大胆的假设。
“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元休的眉宇轻轻一抬,似乎解开了多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
“那也不全是,我当然是来见我的圣女姐姐的,在二楼厅堂里那位美若天仙的小姐长得跟圣女可真像。今日韩王前来听戏,想必是为了她吧?”佛银看着年纪虽小,但似乎深谙世事,不愧是金凤选中的人。
“可她已经不再是她了。”元休说完便离开了戏楼后台,只留给佛银一个孤单冷峻的背影。
这时,从佛银的袖子里钻出一条金色的小蛇,它是被金凤点化过的神蛇。
佛银抚摸着这条蛇的头,微笑着说道,“任务完成了,我们回黎朝吧!”
小金蛇眨巴着红宝石般的小眼睛,嘶嘶地吐着淡粉色舌头,像是在说,“好的。”
自从金凤涅槃之后,兽族就只能跟他们的主人产生心灵感应,再也无法用语言交流了。
元休回到二楼的上等厅堂,继续若无其事地品着茶、看着戏,偶尔会抬头望一眼刘娥,关心着她的一颦一笑和一举一动。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也莫过于此情此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