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的手腕还有些疼痛，突然的极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韧带和肌肉受到了不小的伤，他带着坚决要求拄着拐杖一蹦一跳跟随自己的那个残疾鱼人文书官缓缓的统计着鱼人们从维库人身上扒下来的武器与装备。
虽然他们估计维库人有四百四十名，但是收获的武器装备却没有这个数字，在混乱中维库人的武器肯定会散落在海底，一件件全部找到明显是不现实的。在瓦特的预期中能找到其中的四分之三就不错了。
还有鱼人们正在忙碌的一件件细心的清理盔甲和武器，海水对钢铁是极度致命的，如果任由海水留在上面只需要不到十二个小时这些武器就会出现锈斑。
很快鱼人们就报告出了这批缴获的数量。
“维库矛四百支。”年轻的书记官低声念叨着半个身子倚靠在拐杖上艰难的在羊皮纸上留下记录。
“完好的维库镶铁蒙皮圆盾四十六张”
“维库人长剑十二柄”
“标枪八百零三支。”
“维库弓泡了水，只能晾干点然后当作燃料。”瓦特看着正要记录维库弓数量的书记官打断了他的记录，他对堆在一边被海水泡透的单体木制长弓抬了抬下巴。
书记官点了点头后在维库弓后面备注上了“充当燃料，无实用价值”的字样后将目光转到了下一个战利平上。
这个战利品是一块大致呈现球形的石头，那约4英寸大的球体表面由多个不规则的平面所组成，它的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宝石，但是从它漆黑不透光的颜色上来说又像是某种矿物。
说它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工艺品那么那些会让强迫症发疯的毫无美感大小形状不一样的平面又让人觉得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工匠会做这种东西出来。
但是要是说它是一个工艺粗糙的新手制品的话那它极其光滑看不到一丝划痕的表面与缺口又让人无法想象这不是出自大师之手。
“这是……？”年轻的书记官迟疑的看向了身边的瓦特，瓦特接过这个怪异的偏方三八面体后端详了片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先记为有着不规则表面的黑色石制球体吧，没有绳子穿着也不像饰物。”瓦特低声咕哝着陷入了思考，在年轻的书记官轻轻碰了碰瓦特的肩膀后瓦特才回过神来，他将这个怪异的偏方三八面体放入了自己的褡裢中。
“晚点我带回去研究一下，你继续记。”
没过多久从维库人那缴获的武器装备就被清点了出来，他们没有发现另一块这样的怪异石头。
在确定了数量后这些武器装备会被鱼人们涂上油脂以减少咸腥海风对其的伤害后送进铁匠铺中，在那铁匠们将会想办法把这些维库人的武器装备重铸成鱼人和海地精适用的工具武器，还有零件。
“哦对了老师，这是我爬上瞭望塔后观察到的战斗记录。”瓦特愣了愣，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鱼人来说有些高耸的瞭望塔，他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的鱼人是怎么独自拖着单腿爬上瞭望塔顶的。
瓦特接过被年轻的鱼人递过的大块鱼皮，他用炭笔在上面客观详实的记录了这张战斗的全程，除了字迹因为快速的书写有些潦草外瓦特很难挑出什么毛病。
战斗中每个阶段的记录都非常分明并且有机的结合在了一起，基本上只要阅读能力过关的人就能很容易的在脑中勾勒出这场战斗的流程。
更重要的是这个年轻鱼人拥有某种相当敏锐的天赋，什么是值得详细记录的，什么是可以一笔带过的都安排得极为合理。
“非常好！”
瓦特丝毫没有掩饰他的赞叹，他小心的将这一叠鱼皮放回了年轻鱼人的手中后颇为期待的询问道：“你能用回忆记录我们最早那场战斗的情况吗？”
年轻的鱼人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只能记录一部分，毕竟我在东侧的战线，不了解西侧的情况。”
“没事之后会有人配合你的工作的，我希望你能把这些战斗都真实的记录下来，也许我们的孩子还需要学习一下他们的父辈是怎么打仗的。”
瓦特喜欢上了这个断腿的年轻书记官，他发自内心对生命和文字的热爱与对知识的谦逊让瓦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这个年轻的书记官将成为部落某方面的栋梁。
而书记官也被瓦特在几乎所有事务上表现的精通所折服，他觉得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个极昼的萨满有着一双神奇的眼睛，这双眼睛能看到他很多注意不到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书记官将此归结为自己的对语言和文字这种科学还需要更深的研究。
法斯塔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这是他这段时间来第一次一口气睡那么久，其他时候他只能暂时的小憩半个小时甚至十五分钟。
感到身体重新充满了力量的法斯塔站起身子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他体内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只剩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还有着些许的轻微伤。
“法斯塔，我有个想法。”瓦特带着书记官走进了法斯塔的房间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管法斯塔是不是从睡眠中完全清醒过来。
“你以前跟我说过有一种叫做战史的东西对吗？我想从现在开始就来编写我们的战史，只要到达一定规模或者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战斗战役都编进去。”
瓦特带着些许的兴奋的看向了法斯塔，法斯塔迅速的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写这东西的要求还是挺高的，让我来写很容易东一鱼叉西一标枪结构混乱详略不清，你又几乎没有参加过战斗，很多里面的细节不了解。”
“他可以写。”瓦特拍了拍身边书记官的脊背“把你之前的记录给酋长看看。”书记官点了点头后将那叠写满字的鱼皮递给了法斯塔，法斯塔认真的阅读了一遍后发现这篇不长的战斗记录确实非常优秀。
“你在哪看到的这些？”法斯塔注意到了一些细节，这些细节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推动寒武木原木木桩对维库人发起冲击时浮上了接近水面的深度。
书记官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法斯塔立即点了点头：“可以写，而且要尽快写，我想我们的书记官可能任务还要比这更多一些。”
“你对鱼人幼崽怎么看？”法斯塔将目光转向了书记官突然发问道。
“孩子啊，孩子们很可爱，也是我们以后的希望。”书记官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让你来担任幼崽们基础通识课程的老师之一，莎布小姐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基础通识又是极为重要的课程，它关系到鱼人幼崽们是怎么认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担任老师之一。”
书记官想了想后脸上露出的难色：“我……不会教孩子。”
“不会教这个不用担心，难道你刚出生就知道怎么冲得块比我还靠前杀维库人吗？”法斯塔笑着打趣着，然后补上了一句。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我们的下一代能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
“你是我见过最有力量的鱼人之一，总之去教他们吧，我有预感这个决定不会错。”
法斯塔拍了拍书记官的脊背几乎以不由分说的语气说道：“先跟瓦特把你的记录誊整理到羊皮纸上保存好，更之前的两场战斗我会多找几个人来帮助你还原细节。完成之后尽快去莎布小姐那里报到，命令清晰吗士兵！”
“是的长官！”书记官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大声回应道，等他反应过来时法斯塔已经离开了小屋。
而瓦特和书记官则很快开始了工作，瓦特负责提出参考性的润色建议，润色指的不是夸大和无脑的抬高己方贬低地方，而是方便阅读者更清晰的了解战斗中的一些决策和双方士兵，指挥官的状态。
他们很快就敲定了第一段话，这段话赋予了这本战史存在的意义，在很多年后的联合帝国的军校生在学习战史时第一节课他们所学到的就是“战史是过往战争的活剧。”
而法斯塔则来到了鱼人幼崽所集中的教室，这里是佩因赫斯平台上最宽敞的建筑之一，现在除了鱼人幼崽外参加学习的还多了一些幼年海地精，
法斯塔悄无声息的掀开了教室后门的厚重皮毛门帘，一个身上鳞片璀璨的女性鱼人正站在讲台上给下面近六十名鱼人幼崽和小海地精讲述着终北群岛周围的生物和生物特性。
这名叫莎布的鱼人老师很快注意到了悄悄站在幼崽们身后的酋长，她看了一眼法斯塔，又投入进了授课中。
“莎布老师，为什么新鲜的眼纹鲱很好咬，但是晒干的吃起来就很硬？”在讲到眼纹鲱时莎布要求孩子们提出他们对眼纹鲱哪里有那些好奇的地方，一个小海地精站了起来有些害羞的揉了揉自己的大鼻子小声问道。
几个鱼人幼崽听了以后猛烈的点头，看来他们也很认同眼纹鲱鱼干非常难吃。莎布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并且给孩子们解释了烟熏处理法对会让肉质变硬。
法斯塔在最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是目前这些幼崽所能理解极限了，如果再解释烟熏是如何让肉中的水分被蒸发那么以这个班幼崽的年龄和大脑的发育程度会有些难以理解。
在详细的讲解了眼纹鲱的习性与特征后莎布宣布了下课，孩子们直到最后才注意到站在教室最后的法斯塔，有些胆小的幼崽被法斯塔庞大的外形吓得不敢出声闷头跑出了教室，还有几个胆子大的鱼人幼崽带着他们的小海地精朋友跟法斯塔打了个招呼后小跑着出了门。
“非常精彩的课，莎布小姐。”法斯塔点了点头，他无意中想起了曾经老瞎眼给鱼人幼崽授课时部落还没有专门的教室，都是在老瞎眼的小屋中进行的，他有些感慨。
莎布扶正了被幼崽们下课时撞歪的小木台，这些桌子能恰好在这些幼崽蹲坐下来时方便他们书写。
“能得到酋长的肯定我非常高兴，但是我还是希望什么时候酋长能来帮助进行授课，孩子们对我们与维库人的战斗非常好奇。特别是……其中一些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莎布迟疑着向法斯塔寻求了帮助，她的鳃盖在鱼人中来说十分漂亮，在教室内炭火火光的照耀下微微映着亮点。
法斯塔沉吟片刻后对莎布笑了笑：“事实上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个搭档的，他现在兼任部落的书记官，等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就会来找你报到。”
莎布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遗憾：“那也非常感谢酋长能找到人分担我的工作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法斯塔有些惊讶，因为这两天瓦特带着书记官逛遍了佩因赫斯平台，莎布理论上应该见过书记官的。
“你没有见过他吗？”
“抱歉，我没有见过，这段时间我要负责安抚孩子们的情绪，还有多出的小海地精也要安排。我这几天基本都是在这里吃住的。”
莎布的语气中没有抱怨或者估计卖惨，她在阐述这些时候极为平静和自然。
“你的新搭档是一位在佩因赫斯之战中退下来的士兵，我在前线战斗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冲到我身边。”法斯塔只少介绍着书记官。
“孩子们应该会喜欢一个勇敢的战士，就是不知道他在生活中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莎布的的音调有些上扬，法斯塔看到了这个年轻的女性鱼人眼中的期待，大多数的女性都很容易对一个勇敢的士兵产生兴趣。
“就我观察到的来说，他是个很热情的人，是一种内敛的对一切都有着充沛的热爱的热情，并且谦逊，更重要的是他对语言和文字有着独到的见解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
法斯塔丝毫没有吝啬对书记官的溢美之词，他有意无意的想撮合这两位鱼人，依法斯塔对莎布的了解，莎布与书记官之间很有可能碰撞出一些奇妙的火花。
“那他喜欢孩子吗？或者说他长得凶吗？你知道……”
莎布迅速的问道，而法斯塔注意到莎布在提到书记官对语言与文字的天赋与热爱时莎布的眼中明显亮起了光，他这才想起最开始莎布就是一位语言老师，法斯塔笑着打断了莎布急迫的询问。
“他说过觉得这些幼崽很可爱，至于外表……他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眼睛，但是我保证这些残缺的肢体只会让他的心灵之美更加的凸显。”法斯塔有些担心书记官的外表会吓到莎布，只能这么回应道，没想到他面前善良的女鱼人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失望。
“深蓝啊！那他的生活一定艰辛而不易了吧！我都无法想象他的伤口会怎么隐隐的作痛来折磨他的。”
莎布的眼中只有不可置信的敬意，这让法斯塔颇为满意，对于一个曾有过不幸遭遇的坚强的人来说用怜悯的态度与其相处只是一种侮辱。
“我说过了，他是个热情的人，他热爱部落，也热爱自己，他能从身边的一切中汲取力量，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坚强的人，我每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的鳞片都泛着光，身上的衣着也干净整齐，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为了记录战斗自己爬上了瞭望台”法斯塔末了补充了一句。
“总而言之我不觉得能有什么把他击倒然后弄得狼狈不堪，更何况是生活上的一些不便。总而言之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法斯塔笑着对面前眼中写满了敬佩与好奇的女鱼人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教室。
就在法斯塔掀开门口的门帘打算离去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莎布因为害羞而有些局促的声音：“他叫什么？”
法斯塔回过头笑着告诉了莎布书记官的名字。
“尼古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