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鱼人部落收拾好战场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漆黑无光的极夜将持续整整半年。鱼人部落中央的篝火已经被重新点燃。

那名逃跑的维库人逃得实在是太快，无论是受了不轻伤害的法斯塔还是逐渐从嗜血狂暴状态中清醒的鱼人群都不适合再进行追捕。

何况随后降临的极夜仅凭着寒冷和狂风就足够杀死大多数在终北冰原上漫无目的游荡的生物。只有那些在这片极寒之地上进化无数个纪元的少数原始生物才能行动自如。

法斯塔只是简单的用干净的海藻裹住了伤口，战斗中他受到的创伤虽然看起来都很吓人，但是以娜迦暴徒的体格看来基本都是些不碍事的皮肉伤。而他体内的太阳井碎片也能加速他身体的恢复。

法斯塔在吃下一整条烤北海眼鱼后很快就恢复了大半消耗的体力，这种有着占了身体三分之一大小眼球的鱼类营养异常丰富，而经过烤制后外酥内嫩的肉质在鱼人间也广受欢迎。

缓过一口气的法斯塔很快拖着疼痛的身体开始参与对死者的处理和对伤者的救治工作。

无论是现代人类还是艾萨拉的娜迦都有着大量的知识，而好奇心颇为旺盛的法斯塔更是在穿越前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

法斯塔先和瓦特一起将陷入昏迷的老瞎眼移到了离篝火比较近的地方，然后通过还在随着平稳悠长呼吸而微微张合的鳃盖确认了老瞎眼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最后再检查了一边老瞎眼只是被打掉了牙齿而不是更严重的外伤后法斯塔和瓦特都暂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勇敢的老鱼人萨满的身体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孱弱，释放嗜血狂暴带来的副作用并没有马上杀死老瞎眼。

稍微松了口气的法斯塔向瓦特交代了几句让其看顾好老瞎眼后就将精力集中在了对伤员的急救上。

这次维库人猎队的入侵给鱼人部落带来的损失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难以接受，算上一开始就在部落外围被屠杀的鱼人幼崽，一共之损失了十名不到的鱼人，只要食物充足这些人口也仅仅是一名女性鱼人一胎产下的鱼卵数量。

真正让法斯塔窝火的是面对维库人的无力，一支十人的维库人猎队就能把整个人口超过两百的鱼人部落闹的鸡飞狗跳，如果不是自己分散了维库人猎队，而老瞎眼还拼死发动嗜血狂暴，法斯塔甚至相信这十个维库人就能将这个部落屠戮一空。

法斯塔用鱼骨和海草纤维制成的针线小心的缝上一个受伤鱼人的伤口后突然想到了那个逃跑的维库人，一股寒意从他的体内深处涌上，他感到自己脸颊两侧的触须有些发紧。

复仇！极夜后迎接鱼人部落的将会是维库人的怒火，届时来袭的将不是一个维库人猎队，而可能是一群嗜血的维库人战士。

而一个维库人氏族只要身高超过斧头的男性都能熟练的使用大斧劈柴或者砍头，身高超过维库圆盾的女性也往往会使用盾牌和短矛。

法斯塔和他的鱼人们就面临着这样一整个维库氏族的威胁。

想到这里的法斯塔感觉今年的极夜特别的冷，也特别的黑。他匆匆的将最后伤员的伤口用煮沸过的雪水冲洗干净后包扎好后就离开了安顿伤员的高脚屋。

他轻轻扯了扯裹在伤口上的海藻敷料后陷入了思考。

长时间的共处和对鱼人类生物天生的亲切，法斯塔早已将这些鱼人当作了在异乡的同族，而包括老瞎眼在内的鱼人也几乎将他视为这支小鱼人部落的救世主。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法斯塔几乎以自己一娜迦之力力挽狂澜将这个当时人口不足五十的鱼人部落从灭绝的边缘拉了回来，甚至学会了使用火和最基础的分工。

在鱼人部落走上正轨后法斯塔自己也放松了警惕，这无疑是作为领导者的严重失策。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面对极夜后维京人的突袭，他和鱼人部落已经退无可退，只有往终北群岛的最贫瘠深处钻才能摆脱维京人的追击，但是那是一片真正的死地。

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可供燃烧的燃料都无法找到。法斯塔陷入了痛苦，他有些看不到自己和部落的未来。

正在法斯塔在部落营地内漫无目的的踱步时他无意的转回了老瞎眼所在的高脚屋外，他愣了愣后还是尽可能的整理了下脸上的触须擦了擦了被血渍弄脏的鳞片。然后低着头钻进了高脚屋。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法斯塔还是想在这种时候去寻求老瞎眼的帮助，此时的他似乎又变成了一个杠穿越来到这里的无助娜迦。

法斯塔侧着身子努力钻进老瞎眼的高脚屋后看到老瞎眼正在瓦特的服侍下捧着贝壳喝着鱼汤。

看见老瞎眼醒转还能进食的法斯塔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在抢救鱼人伤员的时候就听说了部落内发生的事情，能进食就说明身体状况相对良好，法斯塔对此由衷的感到高兴。

“我很高兴看到我的老萨满还能喝汤。”法斯塔脸上的几根触须不自觉的舞动了起来，他嗓音低沉浑厚的带笑说道。

“嗯……我也很高兴看到我的大酋长还能保住自己那身皮。”老瞎眼放下了贝壳，将贝壳转交给瓦特随手抹了两下宽阔的下巴后瘪着鱼嘴声音虚弱但颇有幽默感的回击道。

“死去的大多数是幼崽，维库人的攻击对他们来说过于致命。”法斯塔沉默了片刻后率先开口说道。

“可惜了，那些维库人……”老瞎眼迟疑了片刻后对瓦特挥了挥手示意瓦特先离开高脚屋。

但是法斯塔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瓦特，他重重的拍了拍瓦特的脊背，伤口的扯动让他的触须不禁轻轻颤了颤，而身材矮小的年轻鱼人也被娜迦的力量拍得闷哼出声。

“我听族人说过瓦特的勇敢，我认为作为部落萨满的孩子，部落智慧未来的继承者：瓦特有权利也需要留在这里。”法斯塔对老瞎眼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老瞎眼一只浑浊的鱼眼中露出了海栖生物才能读懂的笑意，瓦特看了老瞎眼一眼后蹲在了两人中间——对于两栖鱼人不能完全直立的身体和相比身体格外长的四肢来说蹲坐是在陆地上最舒服的姿势。

“一共有十个维库人，我们一共杀死了九个。”老鱼人和年轻鱼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法斯塔的话。“最后一个跑了，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法斯塔看着一老一少两位鱼人，嗓音低沉。

“按照现状我们不可能对抗维库人的军队，也没有能维持族群生存的地方供我们迁徙，无论那个维库人有没有活着回到他的部落。”

老瞎眼点了点头嗓音嘶哑的回应道。

“无论他有没有回到自己的部落，我们都必须要面对维库人。我们没有其他的路了。”

瓦特似懂非懂的伸手挠了挠鳃盖边的鱼鳞看了看法斯塔又看了看老瞎眼，没忍住出声。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跑又跑不掉，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对抗维库人。”

这个点到了重点上的问题难倒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在法斯塔和鱼人们都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无法后退的狭窄山路上，前方可以预见的位置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瞎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咂巴了两下无牙的鱼嘴后缓缓出声。

“那我们就趁他们还没进攻前主动出击。”

法斯塔感觉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出现了一条裂缝，他茅塞顿开的立即开口回应。

“我们的眼睛能在昏暗的海底找到猎物。”

“我们也能在极夜的黑暗中提前发现接近部落的野兽。”

老瞎眼浑浊的独眼中爆发出了异样的光彩，一娜迦一鱼人展开了一场头脑风暴。

“我们就在黑暗中对那些维库人进行猎杀。”

瓦特似乎也受到很大的启发，加入了这场头脑风暴内，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怎么找到那些维库人。”

而法斯塔的思路被彻底活化，他迅速的回忆了之前见到的维库人后做出了判断。

“那些维库人里我们不算太远，他们没有携带特别大的水袋或粮食袋。”

和维库人近距离接触过的老瞎眼也快速回忆着做出了补充：

“他们强而有力，按照维库人的身体来看他们外出不会超过十五天。”

瓦特激动的挥舞着带蹼的手在空气中比划着说道：

“他们的生活需要大量的淡水，我们只需要沿着附近的海岸线搜寻河流的入海口！”

法斯塔赞许的对着瓦特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封冻的河流溯流而上，他们必定会打破河流的冰盖取水，只要我们找到冰洞就能找到维库人的营地。”

而老瞎眼的疲惫和虚弱仿佛在瞬间被一扫而空，他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维库人的活动范围和领土意识都很强，一定的范围内只会有一个维库人部落。”

而瓦特的思维更加跳跃。他迅速站了起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上次的疫病过后我研究了族人们排泄物的堆积和疫病产生的关系，我们可以污染他们的水源。”

老瞎眼补充了一句：

“甚至下毒。”

而法斯塔的脑海里则迅速的将一切串联在了一起，他点了点头简单的理了理思绪后做出了总结。

“我们要训练族人，找到维库人，趁着极夜维库人无法外出尽可能的通过游击杀伤维库人，逼的他们不得不迁移后趁着极夜和黑暗和他们身体的虚弱……”

“发起进攻！”

瓦特和老瞎眼异口同声的接上话。在鱼人部落的上空传来了北方贼鹤发现维库人尸体的兴奋鸣叫。

这种只会在黑夜中出没的食腐鸟类往往总被鱼人看作死亡和战争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