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小太监搬来桌子和椅子,还备了茶水,木敬忠坐在椅子上面,点头带掌冰凌人管事儿上前。
凌人管事儿叫沈木生,乃是蓝田县冰户出身,在宫中当差有六七年了,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连连喊冤,叩请木敬忠为他做主。他绝对不知道冰鉴里面为什么会有一个死人,肯定是地方冰户送冰来时,那具尸体就在里面了。
木敬忠将惊堂木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大胆刁奴,莫要将责任推脱他人,糊弄本官。若是贡冰从地方运送来时,里面便藏了尸体,那掌冰凌人在接收时,为何会没有发现冰中藏匿尸体。且这冰鉴内贡冰味道儿难闻,今晨分装冰块儿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有异。难不成,凌人的鼻子全都被冻坏了,嗅不到味道儿不成?”
沈木生磕头如捣蒜,道每年暑月朝会,临阶赐冰之时,凌人们为了不耽误进程,都会头一天将冰分割好,放进冰鉴内存放。
然后,今晨圣上分赏时,他们就会按照圣上分赏给朝臣的贡冰数量,将贡冰送往皇城外,由被赏朝臣的家丁拉走。
所以有可能,在昨日凌人将冰装进冰鉴之后,有人将尸体藏匿其中。
木敬忠再次一敲惊堂木:“你这是承认有失职之责,但不承认杀人之事儿吗?”
凌人管事儿急忙再次叩首:“大人明鉴,小的确实不知。小的昨日......昨日......”
沈木生话说到一半儿,眼神游移不定,木敬忠再次猛地一拍惊堂木:“还不老实交代,是等本官对你用刑吗?”
沈木生吓得立即匍匐在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昨天晚上分割贡冰时,小人......小人因为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一晚上都待在茅房里面,不知道......不知道......”
木敬诚脸色阴沉的喝了一声:“沈木生,你好胆子,如今本官奉命严查此事儿,你竟还敢胡说八道。”
“小的,不敢,小的没有胡说八道。”
“那茅房又不是寝室,你怎么可能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晚上,还不如实交代,来人啊!上刑具。”
沈木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忙磕头,磕磕巴巴的道他确实说了谎,昨天晚上,他是与人喝酒喝醉了,并未亲自监督采冰。
沈木生道他已经在宫中掌冰六七年,手下的人也都跟了他很久,每年圣上封赏都有例可循,只要前一天晚上分好冰,第二日核对数量,拉到含元殿前就好。
通常,他们都会在前一夜,装好二十铜鉴的贡冰。若是圣上临时格外多加封赏,他们会再去现场割冰,装进铜鉴内,运送到皇城门口便好。
于是他便偷懒,昨夜没有亲自监督切割贡冰,结果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乱子。
说完,忍不住回头骂跪在不远处的凌人:“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真是害死老子了。”
木敬忠让沈木生安静,然后唤剩下的那所有凌人上前:“你们当中,谁人昨夜负责分切贡冰,并将贡冰装进冰鉴内?”
有十名凌人上前,道昨晚就是他们一起在司农寺仓部冰窖内进行采冰分割,然后将冰块装进冰鉴内,今晨装车,送来含元殿。
十人皆表示,他们昨天晚上装冰的时候,冰鉴里面绝对没有死人,他们也完全不认识这个死人。
木敬忠问今晨,他们没有打开冰鉴查看,不担心里面的贡冰化掉吗?
凌人表示冰窖都在地下,阴暗寒冷,且冰鉴也有制冷隔绝温度的作用。即使贡冰切割下来,提前放进冰鉴内也不会融化,所以方才他们拉来时,并未检查冰鉴内贡冰状态。
木敬忠沉着脸,又问他们昨天晚上切割冰块儿时,确定贡冰完全没有一点儿的异常?
几位凌人低着头,彼此对视了一眼,木敬忠看在眼中,立刻将惊堂木一拍:“如实回话,小心大刑伺候。”
凌人全都急忙叩首,道昨天晚上,他们带进冰窖内的烛台摔碎了两支。因为去取蜡烛要先出冰窖,再到仓部主事儿那边去申领,大家嫌麻烦,就在剩下两盏晦暗不明的烛光下,切割冰块儿。
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在切割最后两块儿冰的时候,他们确实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只是,当时大家都戴着厚厚的防冻保暖用具,阻碍了呼吸。且在冰窖里面待了太长时间,嗅觉也变得麻木不灵敏了。还有就是当时那味道儿,并不似现在旁边冰鉴内飘出的味道儿这般呛鼻子。大家都只是觉得可能是哪里死了一只死耗子,就没在意。
凌人说完这话时,木忆荣上前向木敬忠禀告,道十个冰鉴里面,确实只有两个冰鉴里面飘出臭味儿,其中一个,就是分给户部尚书的那个冰鉴,另外一个,就是冻着道士尸身的那个冰鉴。
还在旁听的户部尚书钱友粮,忍不住暗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说着,又想起那尸体,忍不住干呕起来。木敬忠听完,与木忆荣交换了一下想法,二人根据这些人所说,觉得先开采的冰块儿都没有异常,那么这个道士,很有可能是被冻在贡冰中间,等到凌人将外面的贡冰开采完毕后,渐渐露出里面冰封尸体的贡冰。
这些凌人由于当时地窖内昏暗,便开采了冰封尸体附近的冰块儿。但这些人口口声声表示,全都未见过冰块儿内冰封了尸体。
这么大一具尸体,凌人开采时,不可能看不到。
那就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他们离开冰窖之后,将这个道士从贡冰上开采下来,装进了冰鉴之中。
可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前去调查尸体信息的侯虎、侯猴等人还未回来,凌人这边已经审问得七七八八,木忆荣只好再次走到冰鉴近前,查看那具尸体。
一直捏着鼻子,站在冰鉴旁盯着尸体的十九亲王,似乎对同样死死盯着尸体的瑞草来了兴趣儿,与其闲聊起来。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亭长,就是忆荣的表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