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牵着小福安的手走在大街上闲逛着。

身后五步远的位置。

孙婉婷仍然在跟着。

不过莫惊春没有把身后这个疯女人放在心上，自顾自地领着小福安在街上买了许多东西，有木头做的风车，有泥人，还有一串只花了两文钱却让小福安高兴地手舞足蹈的糖葫芦。

“表哥，你能不能晚一点再走啊？”小福安嚼着外甜里酸的糖葫芦，突然问道。

莫惊春问道：“为什么？”

“福安不想表哥走。”

莫惊春忍着笑意, 他当然知道小福安只是想要了一个可以给她买糖吃的表哥留在李家，不过莫惊春并未戳穿，只是大手按在小福安的脑袋上笑道：“那等你长大了，就去雄州找表哥玩，到时你想吃什么，表哥就给你买什么。”

“真的？”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拉钩。”

“拉钩。”

看到前面的莫惊春和李福安小拇指勾在一起时, 脸上那宠溺的笑容，孙婉婷再联想到昨日晚上，莫惊春掐着自己脖子一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表情，她后背莫名一阵发凉。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爹爹对自己说过，出门在外，实力强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两幅面孔的人，反差越大，这个人就越恐怖。

到了蜜饯铺子，莫惊春给小福安买了一袋糖，付了钱之后，莫惊春就又带着小福安往回走了。

和孙婉婷擦肩而过时，莫惊春都没有用正眼去看他。

回到李家。

李从文和李星澜父子二人正好往外走。

莫惊春问道：“舅舅和表哥这是要去哪？”

“你来的正好，如果没事就随我们一起去趟书院吧。”

“早膳时，舅舅不是说今天休沐吗？”

李星澜解释道：“从雍州运来的醒石今日送到了，书院的各位先生今日要议定刻在醒石上的‘训语’。”

莫惊春想着李星澜嘴里的训语应该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校训’，他笑道：“我去的话会不会不合规矩。”

“青莲书院没有那么多规矩, 随我走吧, 福安, 你自己去找娘。”

“我也要去！”小福安单手叉腰，气势汹汹。

李星澜笑道：“福安是想读书了？那以后福安便随哥哥一同去书院读书吧？”

李福安听完，头也不回走了。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孙婉婷刚准备走进来，却看到莫惊春和李家人又要出门，便又在外面站着不动了。

李从文看了一眼孙婉婷，眼神中闪现出一丝不悦，但想到自己父亲的交待，他没有多说什么，迈步领着李星澜和莫惊春往青莲书院去了。

……

青莲书院就在城外的东阳湖旁边，背靠一座只有几百丈的南山，也算得上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作为和白鹤书院、玉真书院、应天书院并称为大周四大书院的青莲书院，书院里光是教书先生就有二三十位，在读学子更是有七八百人。

李从文虽然也是青莲书院的先生之一，但地位却要被比普通先生高一些，这很正常，毕竟李老太爷是一任的书院院长，而李从文本身的能力也足够突出，要不是李从文年纪轻，很有可能就会继任院长之职。

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往前走。

莫惊春原本以为青莲书院会是个很气派的地方，却没想到它的大门，还没有普通人家的大门宽敞。

仅仅是两扇门板，上方刻着不太起眼的‘青莲书院’四个字。

两个看门童子见李从文走了过来，并齐齐拱手喊了句：“先生。”

李从文带着两人走进去，左边便是学堂，右边则是围墙，此时，已有读书声从学堂里面传出来。

拐过左手边一道拱门，这才算来到了书院的内部。

一块硕大且光滑的石头立在院子正当中，一群人年龄和李从文相仿的中年人此时都聚集在石头旁议论着什么，见李从文来人，一群人纷纷拱手：“李兄。”

李从文也跟着一一回礼。

莫惊春站在身后看着他们一个个见礼，心里暗道一声规矩真大。

“李兄，院长可将训语的任务交给我等，今日无论如何得把这训语定下才是。”

“这是自然。”

“白鹤书院的训语乃是德才兼备，知行合一。玉真书院的训语乃是养青松正气，法竹梅风骨。而应天书院则以夫子那句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为训语，我们青莲书院之前的训语乃是知明行笃，立诚致广八个字，不但和白鹤书院的训语有些相似，而且也俗套了些。”

“这训语一旦定下，几百年内想必是不会更改，所以一定要想一个妥善一些的。”

“该是如此。”

“诸位可有什么提议吗？”

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上前道：“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如何？”

“不错。”

“严兄高才。”

“李兄以为如何？”

“确实不错，只是字句仍有些空乏，可当做备选之句，诸位再想想吧……”

众人闻言，再次沉默。

而此时有人也注意到了站在李星澜旁边的莫惊春，那人问道：“李兄，这位是？”

“哦，这是我那外甥莫惊春，诸位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给你们看的《登敬天楼》和《江雪》两首诗？”

“自然记得。”

“这两首诗便出自我这外甥之手。”

“什么！”一众先生闻言，脸色全都有些惊讶，其中一人赞不绝口道：“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如此诗句，真乃奇才也。”

就连书院的学子听到这句话，也都纷纷走出了学堂围观。

紧接着。

各种夸赞之语争先出现，莫惊春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忙拱手道：“各位先生谬赞了。”

“李兄，我等在书院教书多年，思想未免会被书中教义禁锢，何不让你外甥替我们出谋划策，年轻人说不定会另辟蹊径。”

“这…”

莫惊春闻言，忙拱手道：“此等大事，晚辈怎敢参与？”

“无妨无妨，夫子曾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在某些方面，说不定你要比我们强啊。”

“言之有理。”

见众人纷纷附和，正好李从文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外甥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于是朝莫惊春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也想想吧。”

“这……”莫惊春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看来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是要下不来台了。

想到这。

莫惊春笑道：“那晚辈就斗胆献丑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有些吃惊。

难道这么快他就想好了？

莫惊春回想一阵，确保自己没有记错后，朗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简短四句脱口而出。

书院当中。

一片寂静。

人人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