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探视室静得可怕,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只有赵忠懊悔的抽泣声。
过了良久皇甫圣才又问:“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这一问赵忠更是羞愧欲死:“一个月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语气仍是平淡,波澜不惊。
“来不及了。他偷偷刻了一枚和你一模一样的印章,模仿你的签字,把QK变成了他的。”自始至终黄翰一直潜伏在他身边,挖了一个深坑让他往里跳。
皇甫圣沉默了,疲惫的眼神黯淡无光。
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意,他和苏家注定还是要继续纠缠下去。
“阿忠,你把一切说出来吧,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此话如锤,狠击了赵忠的心一下。不是痛,而是悔。
对于这几十年的信任和情义,这样的宽恕比不原谅还要让他自责,羞愧。
是他,都是他的错。
“老爷,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要保重自己啊,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以他的狡诈,他必然在贪图什么。还有……”他真的很想问问皇甫浩然的事,可这一问无疑是拿把刀捅向皇甫圣的心脏。
“我先走了,你别担心。”皇甫圣站了起来,身形微晃。
隔着防弹玻璃,看着皇甫圣渐行渐远的身影,赵忠被愧疚吞噬着。他现在只想知道黄钟泽那个畜生到底对皇甫浩然做过些什么?
皇甫御阳看着皇甫圣从探视室出来,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努力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信息,却是徒劳无功。
回到车上,爷孙俩皆是沉默不语。
司机徐徐将车开往圣天傲羽,两人一路无话,在快到圣天傲羽的时候,皇甫御阳突兀开口:“爷爷,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谁?”皇甫圣猜不到。
“老林,去商业街公寓。”皇甫御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命令司机。
皇甫圣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并没有反对。到了公寓的停车场,皇甫御阳迳自走在面前,皇甫圣拒绝了司机的跟随,和皇甫御阳一直进了电梯。
他是知道皇甫御阳在这里为苏乐遥买了一套公寓的,莫不是带他来见她?
能说的,该说的,他都已经和苏乐遥说清楚了。如果她执意不肯离开,那他也没有办法了。他现在老了,有些事,管不动也管不着了。
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在意这么多要做什么?
赵忠的事件让他在震惊之余也明白了许多,他们都是凡人。哪怕经历比他们多,阅历比他们丰富,仍免不了犯错。
人的一生很长,没有谁可以陪谁走得长久。
瞎操这么多心惹人嫌,不如放手吧。
是福是祸都让他们自己去经历。
皇甫御阳毫不迟疑按下指纹锁,门开了,里面传出一道女声:“御阳,你回来了。先去洗手吧,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皇甫圣微微蹙眉,这道声音明显不是苏乐遥的。皇甫御阳算是被他一手养大的,他知道他的个性。对于女色,他并没有一般男人的好奇。
而在心底住了一个苏乐遥后,他更不会做出金屋藏娇的事。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好像听过。
皇甫御阳站在门口,静静等着皇甫圣先进去。
进了客厅,这是个很普通的公寓,家具摆设都普通,称不上有特色,胜在整洁干净,看上去还舒服顺眼。
“御阳……”系着围裙的林家宜端着菜出来,乍然见到一头白发的皇甫圣,惊得呆若木鸡,盘子从手上掉落,摔个粉碎。
嵌入骨子里的感觉,使她对这个公公有一种莫名的惧怕。
当年她只见过他一面,如今却不知该怎么面对?
相较于林家宜一眼只认出了他,皇甫圣眯眼在脑海里思索了好半晌。他见林家宜是她还和怀皇甫御阳的时候,如今,他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记忆太老旧,封口粘得太牢,一时打不开。
最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认知里,林家宜已经死了。
就算他有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到她竟然死而复生。
“我想我应该介绍一下,爷爷,这位是我的母亲,林家宜。”此话一出,皇甫圣脸色大变。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霎时瞳孔剧烈收缩着,仿佛受了重大刺激。就这么怔怔站在原地,震惊得不行。
“你说什么?”半晌后才吐出不可置信的几个字。
“你没有听错,她就是我的生身母亲林家宜。她并没有死,我父亲也还活着。”皇甫御阳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下子皇甫圣连手都颤抖了起来:“你说……浩然还活着?”
“是。”铿锵有力的一个字震碎了皇甫圣的神经,身子摇晃了一下,整个人往一旁倒,皇甫御阳及时扶住了他。
林家宜见状忙去倒一杯水,几十年前留下的恐惧嵌入骨髓,哪怕经历了岁月,那份惊恐仍未散去。她将水杯放在茶几边沿,后退了好几步。
皇甫圣内心激动的狂潮翻涌,他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是再匪夷所思的事,他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唯有足够冷静,才能有足够的智慧去判断是非黑白。
睿智的目光在林家宜身上转了几圈,即使将近三十年不见,他仍是认得出来的。她的变化并不大,就是老了些,五官轮廓都没多少改变。
定定看了她两秒,再开口声音已经趋于平静:“浩然现在在哪里?”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知道。”林家宜垂下了头,他们一直被黄钟泽囚禁着,住在偏远的小村庄里。现在黄钟泽让她出来,必然是将皇甫浩然转移了。
“跟我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责怪,或许是经历了岁月的残忍,他已经想通了吧?
林家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十八年的经历绝并她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但她也只能尽量简洁,用最波澜不惊的语言去表现。
听罢,客厅久久沉默。
皇甫圣弯腰坐着,睿智眸子里的精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混沌。
皇甫御阳猜不出他此时此刻的想法,只能静静等待。
三个人的客厅静得连针落地都清晰可闻,林家宜想重新倒杯水给皇甫圣,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怎么都移动不了半寸。
“黄翰是苏姗娜未和林长风私奔前的未婚夫。”他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开口。
皇甫御阳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脸色更是黑沉到了极点:“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也是刚刚才从阿忠那得知的。黄翰这个人风评不好,睚呲必报。我一直在找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改名黄钟泽一直潜伏在QK。”太多的不可思议组合成了阴谋,太多的巧合,更可能是人为的阴谋。
“他不仅孤注一掷,而是埋下了多条线。”皇甫御阳在经历了父母死而复生的事后,再大的不可思议他也能很快反应过来。
“御阳,你想要我做什么?”姜还是老的辣,他知道如果别无所求,皇甫御阳是不会让他知道所有真相的。
“黄钟泽绑匪了遥遥威胁我帮他取得周生家的宝藏。现在只帮我的只有你了。”为了苏乐遥,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即使他现在仍有爷爷有些不谅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苏乐遥救出来。至于,以后的是是非非,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解决。
“你想怎么做?”皇甫圣点点头再问,此时此刻的他没了固执的威严,只剩下一个老人普通阖家团圆的心愿。
翌日,皇甫御阳乘坐私人飞机,飞往熙梦园。
与此同时,黄钟泽将苏乐遥和安琪儿秘密转移。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这样的经历已经有了好几次了,安琪儿还是不习惯,每每都要放声惊叫半晌。
倒是苏乐遥表现得很淡定,绑匪一而再,再而三地转移她们,无非是怕她们被人找到。这也从侧面告诉她们,有人正想方设法营救她们。
现在凭她们两人的能力是逃脱不了的,所以,害怕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管放松心情,等待时机,等待救援。
安琪儿可没她那样的好心态,成天提心吊胆,惶恐不安。
“好了,安琪儿,别叫了,省点力气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间同样华丽的房间。
吓得哇哇大哭的安琪儿,抽抽咽咽,不可思议望着苏乐遥:“遥遥,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冷静?以前你比我还胆小呢。”
弯唇一笑:“不是我变了,是宝宝赐予我力量。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去保护它?”手放在了肚子上,晶灿的笑容自眼眶内一点点溢了出来。
怔怔看了苏乐遥几秒,安琪儿仿佛被她感染了。
慢慢爬向她,环住她的肩:“遥遥,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护好你,保护好我的干女儿的。”
苏乐遥笑问:“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不是儿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