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病号服的林长风少了几分威严,鬓角的霜华又增添了几分。只是,一双眸子仍然犀利。
苏乐遥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医院碰到他,对于这个父亲,她原就没有多少感情。为了让妈妈放心,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资助,但他给她的钱,她一分没动。
不是她清高,是觉得脏。那些钱如果是他靠自己的真本事赚来的,那么,她会花。然,事实是,那些钱是他背叛她妈妈,抛弃她们母女的证据。
花一分一毫,她都觉得对不起妈妈。
是的,以前她还太小,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她故作顺从,躲在他的羽翼下接受他的好。可她从没有一天放弃过要报复他的念头。
谁都否认不了他给了自己生命,可除了一枚精子外,他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她若轻易原谅他,就是对不起妈妈。
所以,当机会可以羞辱他时,她毫不犹豫接受了皇甫御阳的安排。
后来听闻他要和陶碧青离婚的事,她竟高兴不起来。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她们母女的痛苦之上,不闻不问,毫无愧意。
现在他们反目成仇,也是必然的结果。
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没有想像中的畅快。
“遥遥,你怎么会在这?是来看我的吗?”林长风突然激动起来,上前几步,欲去抓苏乐遥的手。
她本能往后,缩进了皇甫御阳怀里。
“林先生,真是巧啊,没想到你身体抱恙。”一手护着苏乐遥,皇甫御阳出声。
“皇甫总裁……”逆光中,林长风仿佛看不清皇甫御阳的脸,微眯着眼才犹犹豫豫地说。
不待他回答,林长风又道:“看到报导说,你的腿已经好了,行动自如,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这真是太好了,这是遥遥的福分啊。”
对于林长风的巴结,皇甫御阳淡淡地说:“遥遥是我的福星。”
“是啊,是啊,遥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林长风顺着他的话说:“我一直想去看看遥遥,可是,圣天傲羽没有请柬是进不去的。哎,遥遥,你瘦了。”
此时此刻的林长风让苏乐遥觉得好陌生,他刻意展现出的父爱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除了陌生外,只剩下厌恶。
扯了扯皇甫御阳的衣服,用口型说:“我们走吧。”
“遥遥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搂着苏乐遥就要往楼上走去,林长风竟身手矫健挡在了他们面前。
岁月刻下纹路的脸上全是担忧:“遥遥怎么了?你们这两孩子,也真是的。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尖肉啊。”
以前从不觉得林长风作做,此时此刻看着他夸张的表演,苏乐遥怔忡了半晌。这就是她的父亲吗?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在乎过?
若真当她是他女儿,就不会抛下和他私奔,一无所有的妈妈。
“御阳啊,这我可就是批评你了啊,我将女儿交给你,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她呢?”一副痛心疾首又焦虑万分的样子。
他这样拉关系,提醒着他,他是他岳父。皇甫御阳岂有不懂的道理,低头看了眼苏乐遥,看懂了她眼底的憎恶。
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林先生教训的是,是我没有照顾好遥遥。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会更加细心体贴地照顾她,绝不重蹈今天的覆辙。更不会始乱终弃,辜负她。”
听他这么保证,林长风眸光闪了闪。装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遥遥妈妈去世得早,我又忙,难免疏忽对她的照顾。我有时候想想,真的是对不起遥遥。”
“好了,别演戏了。你若真有一丝丝悔意,就到我妈妈坟前去忏悔吧。”苏乐遥真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林长风这么虚伪是想做什么,但她绝不会真正原谅他。
“遥遥,我错了,真的错了。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有一点,我不想带入棺材里。当初我也是没办法啊,陶家有权有势,我一个小小的职工,怎么斗得过?如果只是我个人,我不会惧怕。可是,陶碧青说,如果我不离开你妈妈,她会让她没有好日子过。遥遥,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林长风满脸愧疚和无奈。
“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已深,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谅。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就好。”没料到林长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苏乐遥错愕不已。
纵然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可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竟不尽有些心软。暗自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
不管怎么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的出现撑起了她一片天。她对他始终心存芥蒂,从未有过一刻真正的关心。
感受到苏乐遥情绪上的变化,皇甫御阳冷冷开口:“如果真如林先生所说,你大可以带遥遥妈妈远走高飞。你们并不是本地人,只要肯努力,到哪都可以活下去。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抛弃遥遥妈妈,选择了荣华富贵。”
没想到一直和和气气的皇甫御阳,没有帮他说话,反倒狂打他的脸。林长风霎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还有,就算你真是为了遥遥妈妈才和陶碧青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屡次派人破坏遥遥妈妈的工作?让老板炒她的鱿鱼,让她在S城呆不下去?”皇甫御阳的反问,林长风哑口无言,暗暗咬牙切齿。
抬起头来,故作震惊地看着皇甫御阳:“御阳,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是不是陶碧青说的?她的话怎么能信?当初如果不是她要挟我,我岂会放弃苏姗娜?”
“遥遥,你相信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真的愧对你和你妈妈,可现在我已经老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我真的不想你再继续误会我了啊。”林长风痛苦不已,眼中全是自责。
苏乐遥张了张嘴,她的心好乱。身体里的小人又开始打架了,一个说是,一个说非。
“林先生,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就不应该继续欺骗遥遥。”皇甫御阳怒斥着林长风,同时担忧望向苏乐遥。
他知道有时候真相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一时的障碍物,得不到一世快乐。他知道林长风想利用苏乐遥和他的关系,东山再起。
所以,他派人仔细调查了当年的事,才发现林长风比想像中卑鄙无耻。他知道苏乐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产管她再怎么嘴硬,说不认林长风,说恨他当年的无情无义。
只要林长风以老迈之姿哀求她,她是撑不了多久的。况且,林长风真的照顾过几年。但那是苏姗娜用命相挟,要求他发下的毒誓。
父母之恩,难以为报。但凡林长风有一点点可取之处,他会看在苏乐遥的份上,替他隐瞒,只要遥遥能快乐。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十四年前,他为了攀龙附凤,抛弃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现在他又因财产纠纷派人暗中对付陶碧青,不管怎么说,陶碧青没有对不起过他。
为了他,她背负一生的骂名。
当然了,他不是同情陶碧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唯一不能容忍的是,林长风利用亲情再来欺骗遥遥。
林长风立即反驳:“我没有。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欺骗遥遥?我身体不好,我只想在老来忏悔己罪而已。”
“当然有,因为现在遥遥还是陶氏的董事长。”皇甫御阳毫不留情直接戳破林长风的谎言。
苏乐遥脸色白了又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林先生,你的好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是,我是恨陶碧青,恨她恬不知耻,明知你有妇之夫还和你在一起。可你呢,她甘心下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将家族事业都给了你。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恰恰相反,她太对得起你了。”
“如果你现在袒护她,我会敬你三分。因为那起码还有一个男人的担当,可你没有。你甚至和她打官司,分家产。林先生,我请问你,陶氏的财产,你凭什么去分?当年你不是告诉妈妈了吗?陶碧青逼你签了婚前协议,一旦离婚,你将净身出户。我不知道你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所以,我通通不信。”苏乐遥冷着脸,字字戳中林长风的痛处。
“你……你这个不孝女,不管怎么说,老子都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恼羞成怒的林长风抬手就要扇苏乐遥耳光,皇甫御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一手扣住林长风的手腕。
稍一使劲,痛得他哇哇大叫:“皇甫御阳,你懂不懂什么叫敬老尊贤?我可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岳父。”
“很遗憾,我的妻子叫苏乐遥,你姓林,我怎么敢叫你一声岳父大人呢?”明嘲暗讽的话说得林长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