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缓慢减速,停靠在十字路口边。
这一片地带偏僻寂静,没有路灯,车后座里黑魆魆的,只能看到彼此的脸。
不知过去多久,谁都没说话,也没人下车。
计程车的路费表仍在跳动,周远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还有五分钟。
他轻声叹气,“陶陶。”
虽然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用意很明确。
陶悦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低声说:“外面风大,我再坐几分钟就走。”
周远安看着她,嘴张了张,又闭上,“好。”
沉默再次吞没这块封闭的空间,使人与人之间横生出遥远的距离。
许久,陶悦开口:“你不想让她见到我,那我得一直躲着她吗?”
“……”
“是不是以后有她的地方就没有我?”
兴许是感冒的缘故,周远安此刻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说:“我会想办法告诉她的,但现在还不是时机。她脾气太暴,一发火就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对这件事没有太大把握,再等等吧。”
陶悦沉重地摇摇头,说:“你不是没把握,你只是舍不得她,不想冒险,所以一拖再拖。”
周远安音量慢慢降下来,“……也许是吧。”
陶悦望着窗外瘦落的街道,强忍住心里的酸涩,再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是一直不能见面?”
周远安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才说:“对不起。”
陶悦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揪紧的双手,心情也是如此。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对我们家来说是大恩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只要你叫我去做,我都不会拒绝……”
周远安说不出客套的话,此刻保持缄默是最好的选择。
半晌,陶悦背上包,打开车门,“我走了,你去接她吧。”
周远安转头看她,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代我向伯母问候一声。”
“嗯。”陶悦神情寡淡地点了点头,下车离去。
作为女朋友,莫晗绝对是能带得出门、并且给足面子的类型。
周远安接到她时,她已换上一身成熟性感的长裙,妆容美艳不失风情,削肩细腰的高挑身材令大多数女人望尘莫及。
周远安看着她一身洒脱地坐进车里,不由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莫晗胳膊上搭着一件咖啡色风衣,不以为意:“冷再穿就是了。”
周远安眉头没松开,但也没怎么说她,默默地将车窗摇到最顶端。
车开到ktv门口时,外头风刮得更厉害。
下车后,周远安强制让莫晗穿上外衣,确定她不会受凉,才牵着她的手走进包间里。
两人进门时比较低调,可这张亮眼的新面孔还是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莫晗也不怯场,被周腾半拉半扯到人群中间,便顺势大方地介绍自己一番。
瞧着周远安生得眉清目秀,他的兄弟姐妹们果然也个个人模人样,样貌不凡。
可周远安与他们有明显不同之处。
年轻人都善于发挥先天优势,将自己包装得更加摩登时髦。周远安身上却极少后天雕饰的成分,他的穿衣风格一向信手拈来,简洁随意,但叫人舒服。
只要遇到对胃口的人,莫晗一向玩得开,唱歌喝酒都不在话下。
在这个五音不全的群体中,她的歌声相比较之下成了超群绝伦,随口哼了两句,立即受到热捧,从此麦克风不离手。
后半场,喝酒的人比唱歌的多,莫晗一连被灌好几瓶酒,却之不恭,她索性豪迈地一口干尽。
众人拍手叫好,同时也没想到,周远安这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居然找了个这么活跃的女朋友。
大半个月没这么疯闹过,这天晚上莫晗玩得十分尽兴。
凌晨过后,她肚子实在撑得喝不动了,才稀里糊涂地被周远安带走。
周远安为了替她挡酒,也破天荒地沾了几口,不过跟她喝的量比起来只能算点滴。
莫晗半醉不醉的时候最能折磨人,周远安被当丫鬟使唤。
回到宾馆后,他自顾不暇,得先伺候她刷牙洗脸、后照顾她脱衣洗澡,手忙脚乱。
忙碌一天后,难得的平静。
两人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休养生息。
如同孩童不顾一切地热衷玩具一样,对于初尝滋味的两人来说,就算身体再疲惫,有些事是耽误不得的。
莫晗睁开眼,手慢慢地伸向他身上那片不法之地,拿捏得颇有分寸。
周远安意会到她想做什么,没阻拦,而是问:“太晚了,睡觉吧?”
“做快点。”莫晗一念之间,风潮已起,“你别没完没了就成。”
周远安想了会儿,慢慢坐起身,除下睡裤。
莫晗手仍活动着,嘴也不甘寂寞地上前索吻,周远安微微避开,说:“不亲嘴,免得传染你感冒。”
莫晗笑笑,“那亲哪?”
周远安不接话。
她润润唇,心中已有一番打算。
坦诚相见的次数多了,两人也逐渐习惯不遮被子、不必关灯,在无声中带着渴求的眼神欣赏彼此的身体。
只是没想到莫晗这次竟不循规蹈矩,尝试起另一种姿态。
她跪在他双膝间,一点点包含住属于他僵直的部分,直抵深喉,腮帮子鼓了起来。
认识莫晗后,周远安才开始接触男女之事,对不同器官的功能概念,脑海里仍划分得相当明确。
眼下这种情景……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在他的认知中是有违常理的。
可性之一字,本就荒诞虚妄,又叫人欲罢不能。
平坦的床单被他抓出一道道褶皱,周远安眉头轻蹙,灯光在颤动的睫毛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试图控制自己飙升的心跳,可丝毫不起作用。
莫晗费力地吐纳着,含糊不清地说:“想动就动。”
周远安忍耐着,问她:“你不难受吗?”
她停了停,说:“嘴有点酸。”
“那别弄了。”
“没事。”莫晗抬头看他,狭长的眼尾向上扬,笑得活色生香,“你舒服就行。”
她侧着头继续往下舔,双眼一直盯着他的脸,没有冷落尾部的两颗球状物,尽力吸入嘴里。
“你……”他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化为一声绵长的叹息。
莫晗在这个间不容发的时刻突然离开,思考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听说每个人这里长得都不太一样。”
周远安此刻哪有心情与她闲聊,只说:“不知道。”
她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没看过别人的,也不好对比。”
周远安敛神盯着她,“你还想看别人的?”
莫晗俏皮地翘起嘴角:“人生本来就要有多种尝试嘛。”
知道她说话风格就是这么不着调,可听着还是不舒服。
周远安将她抱起来,沿着自己的翘立之处坐进去,动作带了点狠劲。
他双臂画地为牢,语气笃定:“不准。”
……
第二天早上,莫晗被热醒。
身体先大脑一步醒来,糊弄两脚踹开被子,世界终于变得清凉些。
皮肤表层源源不断地感受到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体温,她后知后觉地推他两下,他如泰山一样推不动,她只好作罢。
莫晗发现周远安特别喜欢从背后拥着她睡,他可以一整夜保持这个睡姿,乐此不疲。
每天早上,她仍挣扎着不愿睁眼时,他已经醒来。
这个不善表达的男孩在床上却是主动而温柔的,她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细密地亲吻自己,从肩胛到脸庞,而后掌心顺着她的手臂慢慢滑下,与她十指相扣。
莫晗转过身来,向着他微笑,迎接这个清晨的吻。
她没刷牙,不愿意张嘴,周远安就只在外面停留。
温存片刻后,莫晗终于被他彻底吻醒。
她揉揉眼睛,懒散地舒展着四肢,问:“几点了?”
周远安答:“八点。”
不算早,也不算晚。
莫晗犹豫是该起床,还是该睡个回笼觉。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半个身子又被周远安抱进怀里。
莫晗眨眨眼,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喜欢从背后抱?”
周远安轻声说:“这样拥抱,心脏才在同一个方向。”
莫晗平常粗鲁惯了,更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可偶尔听听这样的恬言柔语,仿佛也能受到感染。
她伸手点周远安的额头,莞尔一笑。
男人早晨最旺盛,莫晗恰恰相反,刚起床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以往这种情况,她多半只顾自我,不会配合。
今天或许念在气氛太好,她心一软,就被周远安打开大腿,放他进来了。
这么一来,一上午的时间又虚度过去。
中午,周远安买了两份盒饭回来,莫晗懒得换衣服,被子裹着身子,大喇喇地坐在床上吃。
她情绪起伏相当大,没吃几口就把筷子甩一边,摆脸色道:“不吃了。”
周远安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莫晗黑着脸,说:“来这里就没吃过面,你说呢?”
周远安迟钝地“喔”了一声,是他疏忽了。
他忙安慰:“你先将就填饱肚子,晚上我带你找家好吃的面馆。”
莫晗不情不愿地抓起筷子,勉强扒了两口米饭,又抱怨起别的事:“我来孚州已经两天了。”
“嗯”
莫晗愤愤不平:“哪也没去,就在床上度过的。”
周远安干咳两声,放下饭盒,赧然道:“我白天又没跟你怎么样……”
“呸。”莫晗眼睛瞪得比铜铃更大,“你完事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不得在床上养精蓄锐半天吗?”
周远安知道她所谓的“养精蓄锐”不过是赖在床上玩手机、不肯起来罢了。
莫晗不会平白无故发脾气,周远安对她的性格已然把握得十分准确。
他顺着她的话问:“你想去哪里玩?我明后两天都有空。”
莫晗脱口而出:“去海边。”
周远安点点头:“可以。”
他兀自思考一阵子,规划起行程:“那我们明天去岷海吧,住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得早的话还能看到日出。孚州的海鲜也很好吃,你要趁这个机会尝一尝。”
正中莫晗的下怀,她立马眉开眼笑,点头答应。
下午周远安回家一趟,收拾几件衣服,顺便向周父请示一声。
周父晚上才回来吃饭,周远安选择在饭桌上开口。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周父厉声打断:“你把话说清楚点,到底是跟朋友出去玩,还是跟女朋友出去玩?”
周远安端着碗,一时不语。
景氏闻言一愣,看向周远安,“小安有女朋友了?”
周远安微微抿唇,不做声。
周父板着脸,用筷子指指他:“昨天周腾说你把女朋友带过去了,哪里来的女朋友?!我不是严令规定过你大学不准谈恋爱吗?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了!”
景氏仍惊讶地看着周远安,“儿子,真的假的?”
周远安本就没打算隐瞒,在两道亮堂堂的视线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景氏消化片刻,好奇地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周远安没出声,周父代替他回答:“他们学校一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小丫头,头发染得比周远安他奶奶还白,哪里是来学习的?瞎胡闹!
他越说越气,景氏连忙拍拍他的后背,说:“你先别生气,听听儿子怎么说。他都二十一岁了,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找女朋友这种事很正常。”
景氏是标准的南方小女子,蕙质兰心,说话温婉柔顺,周远安的性情也随她。
周父吹胡子瞪眼:“那他怎么尽找这些歪门邪道的人?!我瞧着上回那个病恹恹的小姑娘都比他现在这个女朋友顺眼!以后娶回来还不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景氏柔声劝说:“儿子现在还年轻嘛,玩一玩没什么大不了,他自己会把握好分寸的。”
“玩什么玩?!”周父拍拍桌子,老一辈思想:“你现在要么给我专心学习,要谈对象就谈个正经的,别整天跟那种拖你后腿的人混在一起!”
周远安默默地吃着饭,一声不吭,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与他硬碰硬。
周父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从小自觉自持,没怎么让长辈们操过心。可对于一些他认定了的事,不管长辈们怎么横眉怒目地说,他听听也就罢了,坚决不改。
虽不顶嘴,也不妥协。
这种人脾气说好是好,但就像一座顽固不化的石头,打他没反应,推他又推不动,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周父瞪了他半天,不苟言笑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远安说:“这个学期。”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周父命令:“趁着还没怎么样,赶紧断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的。”
周远安闭着嘴,果然又不表态。
景氏看着僵持不下的两父子,赶忙打圆场,夹了快猪肝放进周父碗里,“快点吃,菜凉了就不香了。”
周父声音稍微缓和些,喉结动了动,对周远安说:“明天哪也不许去,在家里把八千个单词听写一遍,我晚上回来检查。”
“你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要走在别人前面。”他停一停,继续说:“我限你最迟大二把托福过了,大三开始准备申请学校,不准再拿不想出国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