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个月业绩不达标，林书怡只得收拾东西灰溜溜地离开公司，在同事异样的眼光中走出办公大楼。站在这个呆了不到一年时间的公司门口，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人生，电话响了。

“小书啊，你小叔的小女儿下个月结婚，对象就是读大学那会儿带回来的那个男的，这不，刚毕业两家就忙活着结婚的事情了，我看呐，没准是怀孕了…”

林书怡此刻心里正憋屈着呢，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说妈，您老能不能不要乱说啊？”

“我这哪是乱说，现在未婚先孕的比比皆是，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都三十岁的人了，你不着急我还替你着急呢！下个月妹妹结婚你说什么也得回来…”

“好啦好啦，妈，我知道了。我在上班呢，不和你说了。”林书怡没等母亲再次开口便挂断了电话。算起来，林书怡真的是个大龄剩女了，不是她自己挑剔，除了那些烂桃花，就连真心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也不是真心想要和她结婚。

抱着东西回到窄小的出租屋，打开旧货市场淘来的破电脑，开机没见反应，侍弄半天无果后，林书怡气得使劲踹了一脚主机箱，然后倒在散发潮湿霉味的小床上。

从学校毕业七八年了，没有任何一份工作可以稳定两年，所以不停地换工作，换不一样的工作，已经让林书怡习以为常了。家里有一个弟弟，结婚好几年了，有两个孩子，大儿子都上小学了。父母为她着急，亲朋好友为她着急，她自己倒是懒得着急了，所以一拖再拖，今年满过三十一岁还没个着落。

“嗡嗡~”电脑陈旧的机箱发出嗡鸣，显示屏终于亮起来。林书怡懒散地爬起来，准备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在招聘。

在网上看到一条旅行社的广告，林书怡想了想，也许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找了一家价格低廉的报了名。

第二天一大早，旅行社打来电话。林书怡和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踏上了去往西南山区的火车，五六个小时后转乘大巴车进入群山。

大巴车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坐在林书怡旁边的老太太晕车很厉害，来不及拿袋子便吐得满地都是，呕吐物散发出浓烈的酸臭味。林书怡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同行的游客和导游，他们竟然麻木地嗑着瓜子吃着零食，她只得一边递纸巾给老太太一边费力地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

窗外乌云密布，风声呼啸，这是暴雨来临的前奏。

不一会儿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砸在玻璃上，林书怡伸手关车窗的瞬间，大巴车进入急弯和迎面而来的货车相撞，驾驶员急打方向撞向路边的防护栏，从山崖上冲了下去。而倒霉的林书怡被甩出没有来得及关上的车窗，闭上眼的前一秒，林书怡看到一道闪电劈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黄昏来临，天边飘着几坨如火如荼的火烧云。看着四周空旷的土地，林书怡不禁感慨，我这得多大的命啊，被大巴车甩这么远居然没死。但是她不敢乱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虽然没死，断几根骨头也是一定的。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林书怡尽量让自己去感知身体的状况，却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心想，一定是摔得太重，失去知觉了。

“小书，回家吃饭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非常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这时林书怡才发现，不止是声音熟悉，这四周的景物也越看越熟悉。

外公家？

没错，是外公家。林书怡一个机灵爬起来，看了看自己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和小时候的打扮，一阵阵地心惊和茫然。

一股奇特的肉香钻进林书怡的鼻子，那种被烤焦的动物肉香。林书怡转身看到地上躺着一条小黑蛇，顿时两腿一软，险些再次坐到地上。这个场景为什么这么熟悉？林书怡一下子想到，十五年前的暑假，林书怡在外公家附近遇到一条这样的小黑蛇，还被它咬伤，险些丧命。从此以后对于不长毛不长腿的环节动物产生不可知的心理阴影。

正准备逃跑，眼尖的林书怡看到小黑蛇受伤了，身体的很大一部分被烧焦，如果不是小黑蛇偶尔动一下，林书怡宁愿相信受了这么重的伤，它早就死掉了。

“小书，回家吃饭了。”外公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林书怡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捡了一根树枝将小黑蛇挑起来放进草丛，然后朝外公家跑去。

熟悉的石板小路，熟悉的木房子，以及熟悉的本来应该是死去了的外公和邻居。林书怡迟钝的伸手接了外公递过来的碗筷，心存疑虑地吃饭，一边不着痕迹地查看四周环境，试图将大巴车和十五年前的外公家联系在一起。

外公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林书怡，有些舍不得地说道：“小书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明天要回家了舍不得外公啊？”

林书怡不记得外公说过这样的话，记忆里面这一天林书怡被小黑蛇咬伤，外公心急如焚地四处寻医问药，将她送去城里。因为这条小黑蛇的原因，关于这一天的记忆异常深刻。

“虽然这一次你回去就上高中了，学习要紧，来看外公就不必要了，以后我经常去看你就行了嘛！别难过了，吃块肉。”外公怜爱地夹了一块腊肉放到林书怡碗里，自己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躺在曾经母亲睡过的小木床上，闻着被子散发出的陈旧气味，感受着夏日阳光留下的余温，林书怡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梦是人的潜意识活动，梦境里面没有疼痛及其他感知，而且，梦境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外公去世十几年了。对于外公家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甚至不是无意提及的话，林书怡已经很少再想起童年时期的事情。做梦的话也不会一下子就梦到外公，而且还这么清晰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