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上似乎天生免疫枕边人的我见犹怜,见到此情此景,无处宣泄的怒火反倒是接踵而至:“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老八。贵为嫡母非但不能自持公正,倒是当着朕的面辱骂起老六来了!老六从头到尾都是朕的嫡子,身份何其尊贵,你算个什么东西?祺儿她可从做不出你这般有悖伦常的事!”
九五之尊扬起手,毫不留情掴掌皇后一耳光,阴深道:“再让朕听见你说老六一个不字,朕便割去你的舌头!”
“什么…”
尘世间最绝情的话语,莫过于荣辱与共的夫君笃定你比不过前妻。
皇后被打得滚倒在地,似乎不胜刺激,冷笑不止起身疯笑:“皇上您不会是忘了吧?臣妾可是被您一手推上后位的。”
“臣妾有悖伦常,您又好到哪里?”
今上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向来维系在脸上的三分风度霎时支离破碎。
夜色忽临,京城某一处山林的小院中灯烛映红了半面天。院中摆满点燃的红烛,烛火排列出阴阳符的阵势。
阵法中央摆放着半人高的紫砂鼎,鼎边站着身着道袍、脸部布满疤痕的男人。
这个人面色阴深,周身散发着诡异,更加骇人的是,他两掌之间竟然托着一颗南瓜大小的头颅,头颅嘴巴灵活地开合,发出“桀桀”怪笑,眼珠子鼓溜溜转个不停。
面部布满疤痕的道士难掩嫌弃,一言不发,仰手并不温柔地将头颅抛进鼎里。
空荡荡的鼎中响起一阵“刺啦刺啦”的烫肉声,随后一股焦糊的味道飘散出来。
阵法内蓦然刮起阵阵阴风,红烛的火光明明灭灭,鼎中白雾四溢,飞速腾满了小院,随之向外蔓延。
同时,紫砂鼎为中心,烛火由内而外依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尽,待红烛全部熄灭,面部布满疤痕的道士弯下腰,从紫砂鼎里抱出一个外形约摸月余大小的婴儿。
小婴儿生着一双笑靥满满的眼睛,向着道士眨呀眨的,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用戏谑的语气口吐人言道:“师哥,你也太胆小了吧?弄出这么浓稠的雾气做障眼法,差点呛死我。”
道士用衣袖裹紧光溜溜的婴儿,斜睨他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倒也是这个道理。”婴儿咯咯笑着点头,小手攥着玉瓶欲盖弥彰道,“召唤术的气息已经传出去,我们位置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京城吧。”
“哼!”道士黑着一张脸,劈手抢过婴儿手里的玉瓶,将里面的水匀称地扬在地上,清除了召唤术所滞留的气息痕迹,将紫砂鼎收进乾坤袋,“这个时候知道着急了?歌舞宴前我警告过你什么?千叮咛万嘱咐行事避开他,非得不听,被弄成这副蠢样是你咎由自取!”
“师哥~”
婴儿笑得露出了粉白的牙床,对老仇人在场的变故只字不提:“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按照吩咐好好地进行着咱们的计划,他手底下的人我可一个都没动,怎么知道哪里招惹他了?再说了,他根本杀不死我!师哥你多虑了。”
“愚不可及!”道士怒上心头,脱口道,“这么简单的事让你办得乌烟瘴气!”
小婴儿歪歪头,笑得更开心了。
…
“殿下,属下等在城南山林发现了召唤术的痕迹,应该是他们留下的。可等属下和阿十赶到的时候,院中已人去楼空,我们搜找了整座山林,也只找到了这个。”
清莲水苑偏殿内,鬼卫十一单膝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张烧得残缺不全的纸片。
萧宸玖绷着脸伸手接过,凑在灯旁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十一悄悄抬眸,看到了自家殿下熬得通红的双眸,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殿…”
他的喉咙中刚发出一个音节,萧宸玖的目光就向他扫视过来,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要说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果然,殿下心情很差。十一是被其他鬼卫撮串进来提醒主子上床休息的,此时此刻进退两难,想哭又不敢。
萧宸玖看着眼前面色紧绷的十一,突然前言不搭后语问了一句:“王妃她…可睡下了?”
啊…?
缩着脖子的十一怔了怔,茫然地抬头:“都已经深夜了,王妃她…应该是睡了。”所以您记起什么了吗?比如躺下休息什么的……
萧宸玖并不知晓十一是何意,依旧皱着眉头,脸色没什么缓和:“下去吧。”
“啊…”鬼卫十一满头雾水,只能本能傻里傻气答应,“是,属下这就走了,您早些歇息。”
十一离开后,萧宸玖走到桌边斟了一盏茶,送到唇边才想起茶是冷的,蹙了下眉头又搁置到一边。
宸王殿下思虑良久,抬手扯下挂在一边的外衣穿好,趁着夜色推门而出翻过墙头,潜入正殿。
今时白日天气昏沉,到了夜里却万里无云,月半时节月圆,清冷洁白的月光匀称撒下来,沉夜如昼,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清莲水苑的正殿是慕南卿的居所,不比萧宸玖那里守卫重重,只在门口象征性安排两个站岗的小厮,夜已过半,小厮抵不过困倦,互相依靠杵着打盹。
这副场景着实生平少见,萧宸玖气笑了。
他无声跳下墙头,走到小厮近前,不善地在对方脚踝处踹一下。
“谁?何人…”
小厮困倦地惊呼声刚吐出来,突然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吓得立刻噤声:“殿…殿下?”
萧宸玖面无表情与两人插肩而过,推门进到了室内。
不知道他的小王妃会不会在梦中生气。
萧宸玖满目苦涩,他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个见自己发妻还要偷偷摸摸的王爷。
宸王殿下放轻脚步,胸膛里那颗心跳动得厉害,耳朵也有些发烫,故作坦荡的躯体动作无形中暴露了他在紧张的事实。
轻轻推了下卧房的门,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落在萧宸玖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炸雷,吓得他动作猛然停顿,做贼心虚似的聆听周遭的寂静,确定四下无人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